「我是想換個安靜的地方。」
周嶼淮說這句話的時候,聲調弱了些,手腕輕巧地往後收,不知所措,像是在醞釀下面的話。
他不自覺的喉頭滾動,猶豫再三後緩出一口氣。
「如果是因為這樣,你可以直接說。」
裴溪沒看他。
「噢?是嗎?那你不見得會給我好臉色。」
「你都沒提,你怎麼知道?」
裴溪轉而注視著他。
其實周嶼淮是猜的不錯,那時候她的確不會因為這個理由跟著他到棲山鎮,可是如果直接一點,她不會產生一種心虛感,不會對周嶼淮產生誤會感。
她怕的,是這些誤會蔓延,最後再一步步扼殺僅存的念想,再讓他們真的沒可能。
「你是不是該告訴我,你為什麼轉變?」
周嶼淮徐徐看她,手指帶過她的髮絲,將額前的碎發撇開,桌上的茶盤裡放著糖,那是劉總夫人帶過來的。
周嶼淮附身拿了一顆慢慢剝著,糖紙的聲音在安靜的空間裡慢慢炸開。
裴溪想到了裴母發的那條微信。
到現在她都還沒回,一方面她真的是在躲裴母,倒不是不想產生交集,而是她害怕見到裴母。
從爸爸離世開始。
裴溪想了想後慢慢說:「你如果問我後不後悔分手,那我大概能回答你,我怕詞不達意,但我也總是詞不達意。我什麼也沒忘,也沒辦法忘。」
「周嶼淮,你記不記得,我告訴過你一句話。」
周嶼淮轉動著糖紙,將那顆淡藍色的糖果含進嘴裡,輕描淡寫問:「哪一句?」
「我記住你的時間,比你記住我要久。」
周嶼淮淡笑一聲,氣息就從鼻尖溢出來:「我比你要早,不管怎麼比較都是我先記住的你,你看,我到現在都記得第一次在飯桌上,你吃的滿臉都是油。」
裴溪皺皺眉,看著周嶼淮唇邊未收乾淨的笑意,配著這句話,那些嚴肅的氛圍就變得輕鬆了些。
「我哪有?」裴溪很嚴肅地在問他。
周嶼淮只抬了抬眉:「你再好好想想。」
裴溪真的認真想,一秒......兩秒......
「我想起來了。」她撐著臉頰,滿是鎮定看他,「你是說你不好意思剝蝦殼,然後連著殼一起咽下去那次?」
周嶼淮按兵不動地望著她,嘴裡含著的糖果沒了動靜,眉心輕輕動了動,神情是在問:什麼時候?
他只需要一個眼神,裴溪就明白,接著說:「你桌上沒殼,我爸問你蝦味道怎麼樣,你說有點咸。」
裴溪的抬了抬下巴,似乎是覺得自己贏了。
周嶼淮沉沉地捲起睫毛,眸光里是異動,又是難以喻說的感覺,任憑搜遍腦海,都沒想起來做過這事。
見周嶼淮不說話,裴溪補一句:「什麼表情?我又沒冤枉你。」
他們提的是第一次見面,年少時的初見,印象總是特別深刻。
周嶼淮忽地笑了,別過臉壓著滿臉的寵溺。
試著收掉笑意,又忍不住起身去抱她,最後讓她坐到自己腿上,手圈著她的腰,哄著說:「十幾年前的事情你還記得這麼清楚,那你後不後悔?」
周嶼淮不碰上她打石膏的腳,讓她腳抬高放在了沙發扶手上,同時輕偏頭等著她的答案。
「想過很多次,以舊人身份,重新開始,我站在你看不見的地方,看了你好多次,我食言了不夠有理由站在你面前,我想,從很早開始,我就在後悔。」
裴溪睫毛低著,被一層水霧浸透,眼球像是玻璃珠。
她呼吸都是潮熱的,她後悔過很多次,只是不敢說,也不敢提,其實她根本忘不掉那個認真喜歡過的人。
周嶼淮還是神情淡定,輕抬著眼皮看她,微微帶著笑貼近:「後悔藥給你吃。」
「什麼?」裴溪剛張口,對方強勢而有溫度的吻貼緊了她的呼吸,周嶼淮含著的糖果宛如後悔藥,順著舌尖滑進她嘴裡,輕壓慢捻的壓住她的氣息。
藍莓味的糖果在味蕾上跳動著。
裴溪不自覺地攥緊了他的領口,從肩膀到腰線瞬間提不起一點力氣,只能由對方拖著,嬌小地縮在周嶼淮懷裡。
最後睫毛上的水漬也被對方一點點蹭掉。
這顆糖的味道和那年收到的有區別,甜度上是不一樣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