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溪是清醒的,不管任何時候,哪怕有一刻她被事物或者是言語抹去理智,但下一秒會控制住所有的情緒去分析。
宋離不說話,沉默幾秒之後,心口起伏,呼出一口氣看她,臉上依舊是冷冰冰的:「人不能總是揪著一處不放,車禍是意外,這就夠了。」
言外之意,別的選擇法律層面是無法約束的。在選擇上,她會認為裴溪更重要,所以不會給任何時間去賭。
「我相信是意外。」裴溪慢慢應。
她沒有很強硬的態度,也沒有生硬的語氣,和宋離一樣平靜。
她是一直相信的,其實這麼多年她早就想明白了,躲宋離是在躲自己,宋離很好的將她架在了一個角落,堵著出口,跳不出高牆。
讓她一直在原地打轉,無法接受討厭的事物發生在自身,但又受了恩惠要感恩戴德,故而她做了謊言的幫凶。
是的,她在嘗試和解。
所以她敏感,在提到任何有關車禍的字眼,她難受到崩潰,要在被窩想上好幾夜。
她會因為她的敏感從而推開最愛的人,來隱藏自己內心怯懦偽善的一面。
如果當時沒有說謊,是不是不一樣?
如果在水底她回頭,是不是會好點?
如果在很多年前,她就告訴周嶼淮,試著去依靠,會不會張垣不會死?
結果,她並不知道。
她用現在的心智美化了當年的每個選擇。
「同時我也相信你所說的只能是我。」裴溪很冷靜,像是雲淡風輕的在描述。
「如果這些經歷是我人生中的必須,那這一場驚慌失措我要因為我的選擇受著。」
她越是平靜,宋離便越是害怕,起伏的呼吸幅度變得大了些,手心攥緊了提包。
宋離也明白了,裴溪在冷靜的講述時,已經是全然不在乎這件事,或許放下就是這樣,不動聲色,雲淡風輕。
「忘了也好,陸台蕭做不出什麼大動作,不用理他了。」宋離吐出胸口的氣息。
「不,我不忘。」
裴溪收斂的目光看向宋離。
「我要它時刻提醒我,往後的每一天,絕不因為任何一個選擇而把人生搞得一塌糊塗,我走的每一步都是我。」
到頭來再想想,和解這個詞是一種自我安慰,擺脫焦慮的一種方法。
做不到那就不需要做,不需要原諒過去,也不需要釋懷錯誤,如果解不開,那就變成能接受的樣子。
這段話,讓宋離手腕忽地一顫,空氣里的熱浪變得緊湊,致使她吐不出半個字。
周嶼淮站在窗台,盯著那個方向看了很久,什麼也沒聽到,所以他不放過裴溪任何一個神情。
在看到裴溪臉上的平靜以後,漸漸放心了下來,兜里的手機響了,電話是李喻打來的。
周嶼淮剛接通,李喻說查到了。
他轉身後腰靠上窗台,姿態懶散地等著李喻繼續往下說。
「陸台蕭是南城人,陸家。」
周嶼淮目光微凝,當時想到了陸祁,他問道:「跟陸祁什麼關係?」
李喻繼續說:「算輩分,陸教授得叫一聲小叔。」
陸祁是陸家最小的孩子了,老爺子前妻有幾任,孩子也就多了些。
周嶼淮記得陸老爺子最後一任就是陸祁奶奶,從哪兒冒出來的陸台蕭?
「私生子?」周嶼淮問。
「不是,但又算。」李喻的回答模稜兩可。
周嶼淮眉頭往裡收,另一隻手撐在窗台上,繼續聽李喻說。
「這陸家關係說來也複雜,陸老先生和老太太是復婚前是有過一段,認識了一個話劇團的小姑娘,露水情緣,就是陸台蕭的母親。」
陸家關係一直很複雜,全因老爺子年輕氣盛,跟老太太,就是陸祁的奶奶離過一段時間。
陸祁奶奶就一個孩子,這陸祁也自然是老爺子看著長大的。
就和別的血脈不太一樣,進門家裡的保姆都宛如年代,喚一聲少爺。
「當時那姑娘懷著孕到了北海,生了後才聯繫的陸老先生,陸老爺子被架著沒辦法。送了一套雅庭公館的豪宅,另外支付了一個億的撫養費。也當作是送兒子的。」
周嶼淮知道陸家複雜,不過沒想到老爺子的風流往事夠書寫一本了。
但這陸家不管怎麼轉,老太太都是穩坐著,旁支進不了家門。
「張垣母親那時候就在雅庭公館伺候月子,陸台蕭母親看她一個人帶著孩子不容易,就讓張垣一塊住了進去。」
所以就是這麼個一塊長大的情誼,南城怎麼也算地大物博的地方,都姓陸,她是不能聯想到一塊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