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不及叫月棲意醒,連人帶毯子抱起來放院內貴妃榻上,一起身發現月聞江和倆老人以及僱傭做事的何姨萬叔都跟著出來。
因此月棲意一醒,身邊便圍著六個腦袋六雙眼睛。
他的視覺稍稍恢復了一點點,這個距離能大致分辨五官位置,只是十分模糊。
日光的熱度讓他忍不住舒展身體,只覺骨骼都暖得發軟,他迷茫道:「怎麼這麼嚴肅……在給我開追悼會嗎?」
「說什麼呢這小孩,」外婆作勢打他嘴,其實力道和撫摸一樣,嗔道,「你想氣死外婆呀。」
月棲意撐著身體坐起,梁嘯川月聞江忙搭把手,他剛坐好,外婆便往他懷裡塞了個毛絨小兔子,道:「抱著說。」
月棲意:「……」
他要開口,月聞江又端了杯碧螺春給他,道:「媽媽你先喝點潤潤嗓子。」
何姨還掐著天氣預報,估摸著他會有精神些,給做了鮮肉蟹粉生煎、赤豆小圓子、桂花芋艿,擱在他邊兒上。
再者,崑曲是可以聽的園林,張竟遙拿小音箱給他放《遊園驚夢》。
萬叔又把他身畔的桂樹枝剪了幾下以圖更美觀,從而曲景相和,怡情養性。
月棲意喝了茶,抱著小兔子、吃著點心、聽著曲兒、賞著景,終於有機會開口道:「你們不用太緊張。」
「這一次已經比以前好很多了,」他肯定道,「沒有以前那麼難過。」
「好很多?」梁嘯川擰緊眉頭,道,「以前還能比這更難受?」
從認識開始,月棲意每年暑假都要去外婆家,小孩子沒有手機,梁嘯川問他外婆家的電話他也不給,一去便斷了聯絡。
六歲的梁嘯川曾經試圖百度搜索「月棲意的外婆家在哪裡」,或是打給114問「月棲意外婆家的電話號碼是多少」。
當然,都沒有結果。
後來他知曉了月菱茴忌日在七月下旬,不斷提出想跟月棲意一起去外婆家,可他無法說真實理由,只能說擔心月棲意身體。
月棲意反問他:「外婆外公是我的親人,他們難道不會照顧我嗎?」
梁嘯川無從反駁。
末了爭取道:「那我打電話給你你得接,我們視頻。」
十個視頻通話里月棲意最多接一個。
梁嘯川連珠炮一樣問他吃得好不好天氣怎麼樣有沒有生病玩得開不開心,問他什麼時候回來,問自己能不能去找他,問他外婆家有沒有其他小孩或者狗。
月棲意總是迷迷糊糊道:「我想睡覺,哥哥。」
基本上話音剛落便睡了,梁嘯川險些被他噎死。
「小時候更不吃東西的呀,還要哭,一哭就發高燒了,有幾次還燒到肺炎一直掛水,」月敏鈺把毯子裹緊了點,道,「這次沒發燒已經很了不起了。」
「我小時候沒有哭的。」月棲意糾正道。
日光暖融融鋪在身上,將月棲意雪白的面頰照出一種剔透的、霧絨絨的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