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溫馨的小屋,此刻色彩如此黯淡。
月棲意步履生硬地剎住。
正常情況下,既已停下,跑動後的氣喘明明該逐漸止息,可月棲意透過那幾公分的罅隙看向室內,呼吸漸漸地、反常地、不受控制地加重,一聲一聲都被收音記錄下來。
床上人平躺著,藏青地兒繡白玉蘭花的棉被蓋過頭頂,瞧不見任何規律起伏。
……應該是棉被太厚了,才看不到的。
一路上雨打風吹,蝴蝶酥早已冷透,濃郁香氣似也散了,他仍緊緊攥著。
指尖僵冷,他揭開棉被一角。
「小郁呀,」汪芸瑛「啪嗒啪嗒」走進來,道,「我中午蒸了點八寶飯,你和……」
餘下小半截話生硬地斷在喉頭,她駭然張大眼,忘記要呼吸。
月棲意身子發抖,目光如同將熄的燭火,汪芸瑛這句話讓這燭火乍然經風,猛烈一晃。
他立刻撂開蝴蝶酥,雙手重疊垂直向下,一面用力胸外按壓,一面人工呼吸。
冷靜地、沉著地、一滴淚也不掉、如同一位真正的醫生,卻是去急救一個早已死去多時的人。
雨勢太甚,方才那陣疾奔令他髮絲飽浸了雨水,隨著身體震顫而撲簌簌落到許瑞芝衣襟上,濕痕點點圓圓,好似代他流淚。
心肺復甦半晌也無用,他極力壓制身體的戰慄,道:「汪姨,您幫我開門,我送媽媽去醫院。」
汪芸瑛不曾上過學,卻也曉得人死後兩三個鐘頭,身上便會出斑。
她看得到許瑞芝手臂底下的斑點。
甚至,許瑞芝嘴唇已經無法張開,顯見得是身體已僵了,人工呼吸……壓根送不到許瑞芝口中。
「小郁……孩子,」汪芸瑛是長輩,要撐住這孩子,她將月棲意攬到肩頭,強忍淚水,極力溫柔道,「你媽媽,已經走了。」
我已經不是三歲了,我長大了。
我可以幫你、可以救你,你可不可以不走,可不可以等等我?
月棲意眼前黑霧不散,耳畔嗡嗡作響。
他幾乎分不清戲內戲外,眼淚無法自控地湧出,喉間溢出痛苦的嗚咽。
……
「寶寶,今天去姑姑那裡玩好不好?」
月菱茴抬起他手臂,給他背上小雙肩包,裡頭裝了繪本、毛絨小狗和新采的向日葵。
月棲意手扶著背帶,仰頭道:「媽媽,你又要去採風了嗎,什麼時候回來呢?」
採風是月菱茴的日常,目的地來回及居住方便的話她才帶上月棲意,否則月棲意會不習慣或者受傷生病。
不帶上他的時候,她便送他去祝雙姮處,和祝嬋真一起玩。
「嗯,」月菱茴道,「明天才能回來,你晚上要在姑姑那裡睡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