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月棲意答應得很乖。
他覺得今天月菱茴有點不尋常。
她臉上的神情他見過,每當月菱茴要進畫室前後就是這樣的神情,沒有笑意,仿佛心事重重。
月棲意從來不曾進過她的畫室,他們母子倆相依為命,月菱茴跟他在一起總是會畫著畫著就跟他玩起來,但月棲意明白媽媽畫畫時必須全神貫注,不能受任何干擾。
但這一年來月菱茴進畫室的時間愈來愈長,有時他從早到晚都見不到媽媽,一直是徐姨帶他,或是同樣被送去祝雙姮處。
因此他抱了抱月菱茴,小聲道:「媽媽要開心,寶寶愛你。」
月菱茴一怔,而後遲疑著將小孩抱得很緊,親親他的臉。
她深吸氣,眼中一片空茫,瞳仁顯出一種凋敗之色,如同已經徹底鏽蝕出孔洞的黑色金屬。
她最後道:「寶寶,做個好夢。」
東長平街二號院建築面積有六萬平,三百米的距離,隔開姑嫂兩邊。
當日月棲意心情很不好。
玩毛絨小狗不開心,抱向日葵拍照也不開心,看繪本也不開心。
祝嬋真看出他情緒不佳,給他看自己新買的唱片,牽他的手要上樓,道:「走啊意意,我們去放著聽聽,我還沒聽過呢。」
月棲意不動,忽而道:「嬋嬋,我想回去找媽媽。」
祝嬋真不解道:「可是你說舅媽出去採風了呀,你就算回去,她也不在呀。」
月棲意將小背包重新收拾好,朝外走道:「那我就等媽媽回來。」
他有自己的小卡丁車,系好安全帶便出發。
祝嬋真在西府海棠下煞有介事地揮舞小手絹,揚聲道:「意意,你開車要小心!」
徐姨端著兩份牛奶布甸從廚房出來,只見她如此,不由笑道:「玩什麼呀,寶寶呢?」
祝嬋真便道:「意意說要回去等舅媽。」
徐姨不料月棲意自己回去了,便擱下餐點也跟過去。
她雖是大人,可月棲意有小車,因此她並未追上。
處暑節氣夜間轉涼,可白日裡還暖曬,只是今日天色灰沉,鉛色雲層壓得很低,似乎正醞釀著一場暴雨。
等徐姨走到月菱茴這一邊,只見里里外外傭人們井然有序各司其職,一切平靜安逸,如同過往每一天。
她穿過迴廊,呼喚道:「寶寶,寶寶?」
主臥內不聞響動,她正要開下個門,餘光卻瞥見裡頭浴室開了道小縫,似有人影。
徐姨走進臥室,尚未推開浴室門,先嗅到無法忽略的腥氣。
無端地,她心頭「咚」一下,跳得極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