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地上的周問山想要睜眼,想要怒吼,想要大聲的喊出來「我可是侯爺啊」,但是他什麼都做不了,只能躺在地上。
這群人懈怠的守著他,直到他自己的貼身小廝跑過來才發現不對,然後匆忙找人,將他運回了侯府去。
他到侯府的時候人都暈過去了,根本不知道這件事給侯府帶來多大的震盪。
那時正是午後,一群人哭喪喪的回了侯府來,方青青一聽說這件事,頓時驚得連周子恆都顧不上了,匆忙跑到府門去看他,當見到自己兒子滿身是血的回來的時候,方青青險些哭暈過去。
周子恆這幾日的病好一些了,知道這事之後,強撐著身子站起來去看他這個心愛的兒子。
他的兒子可千萬不要出事啊!他和方青青只有這麼一個愛子啊!
而侯府的大夫盡力施救之後,勉強保住了周問山的命,沒有讓他直接死去,但是,周問山卻落下了殘病。
他的腰被踩斷了,斷骨難再生,這麼好一個年歲,竟然不能站起來了!
方青青看著昏迷的兒子,「哇」的一聲哭出聲來,恨不得撞柱而死,周子恆擰著眉詢問了一些跟去的私兵,個個兒都說是一群公子出去圍獵時生的意外。
這個消息轉瞬間又飄滿了侯府,但大多數人都不在意。
柳煙黛的眼睛閉的不能再閉了,乾脆連耳朵也關上,聽都不聽了——她是看明白了,這侯府裡面沒有一個和善人,她還是老老實實待著吧。
白玉凝與周馳野正濃情蜜意,兩人夜夜在祠堂親密相處,竟是都越了雷池一步,根本顧不上外面的事,只關起門來做了一對野鴛鴦,若是周淵渟去踹開門看,都能看到鴛鴦肚兜滿天飛。
唯一在意這件事、聽見這件事高興的,也只有一個周淵渟。
那世子爺身著一身白衣,虛弱的靠著窗坐著,偶爾低頭咳一咳,金相玉質的面上看似一片平靜,但沒人瞧見的時候,他那雙瑞鳳眼中閃過幾絲隱秘的得意。
周淵渟有與他父親一樣的狡詐與心狠,為了守住自己的東西,他什麼都做得出。
——
等消息到賞月園的時候,秦禪月正拿著帳本靠在窗邊瞧著。
廂房安靜,臨窗矮桌上擺著的牡丹花枝隨著窗外的風輕輕的晃,午後明媚的陽光落下來,將牡丹花枝照的嬌艷欲滴,角落裡的冰缸散發著陣陣涼意,廂房中偶爾傳來敲算盤與書本翻頁的聲音,窗外常有鳥鳴。
這是一個安靜的午後,正適合聽一些好消息。
這侯府馬上要亂成一鍋粥啦——她得趕緊趁熱喝上一口呀。
秦禪月的帳正清到一半兒呢,便聽見外頭有人一路匆忙的跑進來,到了廊檐外面,連通報都忘了,扯著嗓門兒往廂房裡面喊:「不好了!夫人,不好了!」
外頭的人一跑過來,外間的丫鬟連忙呵斥道:「吵鬧什麼?夫人這裡竟然也敢這麼失禮,你規矩都去哪兒了!」
秦禪月倒是心情好,也就沒計較外面這些人的失禮,只道:「叫人進來吧,說說什麼事。」
外面的嬤嬤匆忙行進來,一張面上都帶著點細汗,見了秦禪月,便「砰」的一下跪下來,哭喪著臉說:「不好了,夫人,出大事了。」
秦禪月訝然的一挑眉,心說,那庶子出了點事兒,至於這般哭喪嗎?
「什麼事?」她問。
那嬤嬤一低頭,竟是哽咽著說道:「王爺在邊關遇刺,生命垂危,已經八百里加急,連夜送回長安城中了!現下剛到鎮南王府!」
秦禪月手中的帳本一顫,「啪嗒」一聲砸在了地上。
她腦子裡籌謀的所有計劃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給打亂了,那端莊艷麗的夫人第一次失了方寸,竟是在原地愣了片刻,隨後手足無措的往床下走,腳步一軟,差一點兒當場摔倒。
艷麗的綢緞鋪滿在地上,像是一朵盛開到荼蘼的花,隨著她的動作而輕輕地顫。
嬤嬤匆忙爬過來接,便瞧見秦禪月臉色蒼白的道:「快,快帶我過去。」
她的養兄,為什麼會受傷?
她的信已經送過去了啊!
這到底是出了什麼變故?
秦禪月連方青青和周問山的熱鬧都沒來得及看,甚至根本連一句話都沒往秋風堂處遞送,一路匆忙上馬車,奔向了鎮南王府。
當時正是未時。
長安城的鎮南王府位於青天坊,此坊距離皇宮不過百丈遠,有「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天」的意思,此坊間居住的都是有爵位的天潢貴胄,三步一侯爵五步一世子,都是常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