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仵作對著一具被四分五裂狗啃狼嚼的女屍看了半天,然後依次下手檢驗。
他們上手檢驗之後,又都沒什麼收穫的收回了手,因為屍體已經徹底腐爛了,內里那一層皮肉早就分不出來了。
而不只是皮肉分不出來,就連五官都分不出來,其上可見各種刀劈的痕跡,可見太子對她多恨。
這三個人臉上都沒什麼表情,但是彼此無意間都對過很多目光,眼眸里都帶著幾分畏懼。
大半夜的跑出來驗屍,這屍首還如此慘不忍睹,其實是一件十分駭人的事兒。
這是一個看起來完全不成人形的東西,但你知道她曾經是個活生生的人,甚至曾經和你說過話,而現在,她只能用兩個黑洞洞的、腐爛的眼珠子看著你,這感覺就很恐怖了,更恐怖的是,殺了這人的兇手還在不遠處等著你的回覆,你,也是殺人的一部分,當你意識到這一點,再看向屍首,被迫檢查的時候,那種感覺就無法言說。
像是胸腔胃裡被塞進了什麼很噁心的、冰冰涼涼的東西,後背也跟著發毛,心跳加速,總覺得這屍體在盯著自己。
誰能不怕呢?但是再怕也得幹活啊,這屍體不一定能爬起來弄死他們,但是不遠處的太子一定可以。
兩害相遇,取其輕吧。
這些仵作們便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繼續幹活。
比起來屍首,其實更嚇人的是太子啊。
太子這幾年許是被聖上壓的煩躁了,行事作風越來越狠辣,越來越暴戾,整個人平靜而狂躁,理智的發瘋,像是一頭陰鬱的惡狼,保不齊就什麼時候暴起把人腦袋咬掉,大有幾分順他者昌逆他者亡的意思,誰活兒做的不好,都容易被遷怒。
要不是全家老小都在太子手裡捏著,這破活兒真是不想幹了啊!
等到他們細緻的檢查過一遍後,確定無法用手感來驗證,便打開了一個隨身攜帶的箱子。
箱子裡面塞著幾個泥瓦小罐,被慎而又慎的用麻繩挨個兒捆好,打開之前需要細緻的將外面的麻繩解開,解開麻繩還不算,還要戴上各種防護用的手套,再拿上一個專用的鐵鉗制,才敢將這小罐慢慢打開。
三個仵作神色緊張的盯著那小罐來看,四周的幾個金吾衛們悄無聲息的離得更遠了一點。
月色之下,那小罐似乎散發著幽幽的冷光,讓每一個看到它的人都跟著打顫。
無他,只因為這罐子裡面,放了南疆來的蠱蟲。
蠱蟲呦!
這東西就如同甩不掉的夢魘一樣,深深地烙刻在大陳人的血脈里,只要是個大陳人,只聽見這兩個字就覺得頭皮發麻,上可嚇死耄耋老人,下可止住小兒夜啼。
可是,南疆人就是會用蠱,他們大陳人能怎麼辦呢?
他們再害怕,也得硬著頭皮去用啊。
師夷長技以制夷,這是千百年不變的道理,更何況,有些時候,這些蠱蟲真的挺好用的。
別小看這小小一條蟲子,它們身上有各種奇奇怪怪的功效,能做到人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聽說緝蠱司那邊的人養了不少的蠱,有一隻最受歡迎的,叫「真言蟲」,說是餵到人的口中,人就只能說真話。
當然,說完了人也死了,說是還得從肚子裡把蟲子刨出來——人死了沒關係,蟲子可得小心保護,這玩意兒一隻傳三代呢。
而他們手裡的這條蟲子更厲害了、更少見了。
仵作用兩隻精鐵打熬的鉗子,夾出了一個渾身雪白,如同蛆蟲一樣的蟲子。
這蟲子乍一看沒什麼特別的,但它有個好名字,叫「雪奴」。
雪者,潔也,在某種程度上,象徵著女子的貞潔。
自古以來,有些女子身有異象,洞房花燭的那一夜並不會落紅,難以分辨是否是處子,而大陳又重女子貞潔,故而這般女子基本都活不到第二日,沒有落紅,就只能去上吊,不管是婆家還是娘家,為了體面都不會開口阻止,有點良心的,可以送到廟中孤獨終老,但這一輩子也是過不好的。
後來,自南蠱那頭傳來了「雪奴」這種蟲子,雪奴分人貞潔不看有沒有落紅,只看女子身上有沒有男人陽氣,雪奴被引進後,在皇宮內被大批量養大,每個進宮的女人都要被雪奴驗上一遍,被雪奴驗過,便可驗明正身,縱然日後沒有落紅也不怕,算是救了這些初夜不落紅的女人一命。
南疆那邊的說法是,女子為純陰,男子為純陽,女子若與男子交合,身上便多了男人的陽氣,而雪奴,若是沾了純陰女子的血,便一切如常,但若是沾了與男子交合過的女子的血,便會化成一灘水。
雪奴這蟲子最開始也不叫雪奴,從南疆傳過來的時候,它叫「瓜兒蟲」,後在大陳里,被改成了「雪奴」這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