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緩緩翻過這一夜紙張,恰好瞧見紙張上面畫了一個小王八。
小王八畫的很醜,一張臉很滑稽,且還在一旁寫了太子兩個字。
太子看了一會兒,才知道是柳煙黛在很久很久很久之前罵過他,而他現在才發現。
過去的柳煙黛給他留了一個驚喜,他現在才看見,但當他想要抬起頭,來找柳煙黛來算帳的時候,眼前只有一個空蕩蕩的茶樓。
太子抱著那帳本,想到那時候的柳煙黛,先是無意識的笑了兩聲,隨後淚水奪眶而出。
——
金吾衛推門而入的時候,正看見這樣一個又哭又笑的太子,窗外的戲腔咿咿呀呀的唱著,像是某種癲狂的琴曲,太子在這個配樂里,第一次明白了「摧心剖肝」的滋味。
「殿下——」
金吾衛在一旁躊躇片刻,才硬著頭皮拱手道:「宮裡出事了,被囚禁的三皇子夥同黨羽,殺進太極殿內,發現永昌帝已死後,開始宣揚是您屠父上位,後又去救二皇子,眼下,已經被金吾衛緝拿,事態緊急,屬下急來稟報。」
坐在地上的太子神色恍惚了一瞬,似乎還沒回過神來,只在片刻之後,才道:「噢,孤忘了。」
還有一個活的三皇子呢。
順便問問這個人,有沒有見過他的煙黛吧。
第76章 撞破叔父婆母
永昌三十七年, 冬,大雪。
漱冰濯白間,眇視萬里一毫端, 天地茫茫, 長安城被覆蓋了一層白。
這些時日裡, 忠義侯夫人病的越發重了,據說已經氣若遊絲,難以下榻。
鎮南王便自王府中而出,久居忠義侯府, 親手侍奉其妹,外人皆言,鎮南王與忠義侯夫人兄妹情深。
而楚珩跟秦禪月一起下不來榻的時候, 京城裡的天兒也是一變再變。
先是三皇子謀逆,被太子斬了, 後是永昌帝駕崩, 永昌帝駕崩之後, 萬貴妃和二皇子悲痛欲絕, 一起下去陪永昌帝了。
看看,多麼濃烈的夫妻愛意, 多麼深刻的父子情分,這才是生死相隨啊!
太子深受感動,大手一揮,把這一家三口葬一起了,讓他們永生永世都睡在一起。
按理說, 皇帝都是要跟皇后同眠的,但太子不管這個,他又是大手一揮, 將被貶官、流放的李氏一族重新啟用,再召回京來,並要將先皇后的墳遷回李氏祖墳。
至於三皇子一族,則連帶著母族一口氣滅了,九族全剿,血漫長安。
這幾件事一起堆積下來,不是沒人反抗,但太子已經不是太子了,他即將登基成天子。
他們反對不了天子。
太子登基後,第一件事便是改年號,名興元。
興元帝登基後,手腕冷酷殘暴,啟用重刑,對朝中百官基本上都是「你敢頂撞我我就殺你全家反正我不在乎身後名你看看你在不在乎你全家」這麼一副狀態。
也有頭鐵的言官,但是死幾個就沒有了。
他這樣的姿態,竟然真的使朝野為之一肅,貪官污吏什麼的都少了極多,每日上朝的官老爺們醒來摸一摸自己的腦袋,發現還老老實實地放在自己的脖子上,頓覺開懷。
哎呀……活著就行了,非招他幹什麼啊!
別說這些文武百官了,就連剛從外面流放回來的李氏族人都沒法得到興元帝的好臉,他們以為李氏要復興了,以為興元帝會無限偏袒他們,但是實際上,興元帝把他們帶回來,只不過是看在他死去的親娘的份兒上,他本人對李氏沒有太多感情。
甚至,興元帝還對李氏有些暗恨。
一是興元帝打心底里就看不上廢物,當初李氏一族連永昌帝都鬥不過,現在也不配在他面前說話,所以他也不給李氏好臉色,二是偶爾想到當初他們母子倆過的苦日子,越想越生氣,母族不利,外嫁女便挺不起腦袋來,興元帝恨他們,還要把李氏老族長抓過來在母親墳前跪上一跪。
興元帝現在,平等的折磨每一個人。
他這樣的做派,自然也有人偷偷念叨兩句「暴君亡國」,但也沒有人敢真的拿到明面上去說。
當然了,興元帝也不是對所有人都是如此,他對鎮南王和秦夫人態度就很好。
大概是因為鎮南王當初輔佐他登基,為還是太子的他趟平了許多危機,所以興元帝登基之後,對誰都是重拳出擊,唯獨對鎮南王一脈十分寬和。
他不曾削鎮南王的藩,也不曾打壓鎮南王的兵將,甚至還給鎮南王百般獎賞,連帶著秦禪月也一個勁兒被賜。
他對柳煙黛的思念與虧欠,全都落到了秦禪月的身上,秦禪月前半輩子受父兄庇佑,後半輩子受兒媳庇佑,一輩子享福的命。
興元帝甚至想給秦禪月封個公主名號,但秦禪月在病重百般推脫,興元帝才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