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祖父只是拍了拍祖母的手,仍然是沒說什麼。
氣氛一時低迷,一眾心事重重地吃著飯,再無人出聲。
待用完飯後,各自沉默地回了屋。
蘇笙笙撐至此時,已是累極,但仍堅持至眾人就寢,炭火添足,才回屋歇息。
馬車板狹窄,僅能容兩人。
祖母年邁,自然不能臥於冰地,大嫂有孕,女眷們皆未與她相爭。
蘇笙笙進屋時,青檸即刻讓開位置,「小姐睡這,奴婢已為你暖好了。」
蘇笙笙眼皮都有些睜不開了,緊挨著青檸躺下,不忘把封窗的被角,都敞開一塊。
臨靠窗的蘇元菱,被外邊灌入的冷風吹的打了個寒戰,不滿的看向蘇笙笙。
「六妹這是做什麼,是想把我們都凍病了?」
蘇笙笙沒法跟她解釋什麼是一氧化碳中毒,也沒精神多說,只低聲道:「明日在跟四姐解釋。」
哪知蘇元菱一路上都憋著火氣,被丫鬟頂撞就算了,如今連蘇笙笙都不屑理她。
深覺受辱的她,聲音尖銳起來,「開窗燒炭,哪有此等道理?」
連續趕了三千里路的女眷們,早已疲憊不堪,人都是半夢半醒的。
蘇元菱這一聲,把所有人都吵醒過來。
蘇笙笙有些頭疼,合上眼睛,「四姐可知,為何火燒起來,人會有窒息感?」
蘇元菱不解其意,但不耐回她,便沒有開口。
蘇笙笙也沒介意,繼續往下說。
「將兩根長短不一的蠟燭,用空罐蓋住,燃燒一段時間後,你會發現燒得最多的是下面短的那根蠟燭。」
恆哥聽到這屋蘇笙笙的說話聲,很快從東屋溜了過來。
不等蘇笙笙反應,就吭哧吭哧的鑽進她的被窩裡,「恆哥也要聽故事。」
一雙小涼手,倒是把蘇笙笙給冰精神了些。
想著這些都是常識,也應普及給大家,她便整了整精神。
「同樣,將兩根對等的蠟燭放到外邊,卻能一直燃燒到底。而罐中的蠟燭因空氣有限,只能燒一小截便會熄滅。」
恆哥不愧被蘇笙笙訓練過,很快轉過彎來,「我明白了,所以我們就是那蠟燭。」
「對,恆哥真聰明!」蘇笙笙憐愛的摸了摸他凍紅的小臉,「咱們這麼多人擠在一起,就像很多根蠟燭蓋在罐子裡,會更快熄滅。」
強打精神聽著的眾女眷,都是似懂非懂,可聽一個孩子都明白了,倒不好再問了。
蘇元菱一直被誇贊是家裡姑娘里才華最出眾的,此刻卻覺有些下不來台。
「六妹是從哪聽來的?真是危言聳聽!」
一路上,蘇元菱沒少發她的大小姐脾氣,那時大家都在忙著趕路,也沒人跟她去較真。
但恆哥最是護著蘇笙笙,一聽就要往被子外竄,但被蘇笙笙早有預知的扣住了。
可恆哥的嘴就沒機會被堵住了,立下嚷嚷起來。
「夫子說不知為不知,四姐讀書少,不知道很正常,但應要謙遜有禮,多讀書才是。」
現在連一個四歲孩童都敢說教
她,蘇元菱再也忍不下去。
尤其聽到被蘇笙笙摁著不讓說話的青檸,吃吃笑出聲,更覺顏面無存。
「蘇恆稷讀書倒是多,可那有什麼用?蘇家男子都不能考科舉了!」
無疑,蘇元菱的話,精準狠地戳到了所有人心中的隱痛。
蘇家祖輩都是讀書人,可到這一脈就徹底斷了仕途,縱使學富五車也難再有用武之地。
是以蘇元菱話落,一室的呼吸聲都變得沉重起來。
二夫人鍾氏,狠狠瞪了蘇元菱一眼,一把蒙上了被子。
「姐,讀書無用,是不是恆兒以後就不用去上學了?」
蘇笙笙輕拍了拍他的背,「恆哥,烹羔宰牛……的上一句是什麼?」
恆哥有蘇笙笙啟蒙,早就熟記於心,「天生我材……復……」
稚嫩的聲音,穿過中堂傳入左室。
「姐姐說過,當官雖顯,但更要忠於自我。就像作詩的人,雖遭流放,但不以失意喪志,嗯……嗯,被冤枉也不要怕,因為天地自有公道存焉,只要我們……」
「人無執,天地自寬,還君清白,終有時!」
蘇笙笙續上,蘇元菱轉過身去。
一室沉寂下來……
第8章
邊關書坊
翌日
一大早,蘇笙笙就截住了父親。
「父親,這些銀錢,留著礦上打點用。祖父年紀大了,該打點的,都要打點一下。」
蘇景山打開荷包一看,就瞪大了眼,「怎麼還有這麼多?」
不是他小看她,實在是這一路上花用太多,他以為女兒的小金庫早已見底了呢。
可這些,比他一年的俸祿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