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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

春雨如絲,吹動玉芙殿的支摘窗,將雪白窗紗吹得鼓起,癟下,循環往復。

一隻濕漉漉、黑漆漆的鷙鳥蹲在窗牖下,縮成圓滾滾的一團,豆豆眼可憐地盯著殿內看。

紅狐蹲在烏案上,虎視眈眈。

第44章 噓別被發現了

紅影一躍而起,撲向窗牖下那團圓乎乎的黑影,杯盞碰撞,叮噹作響,花几上的瓷瓶哐當摔在地上。

花萼散落,枝條混著水漬碎了一地,地衣被浸得發紅。

青儷打起棉簾,疾步走進來,厲聲喝止:「宜福!」

這宮裡的玄鳥都有定數,倘若被宜福捉了來吃,萬一養鳥的粘杆處找上門來,那可如何交代

靜坐在東梢間寫字的李瀛擱下紫毫,快步走來,一把扼住紅狐的後頸,一手搶出那團圓滾滾的鷙鳥。

捧在手心,看清鷙鳥的模樣,眉眼陡然緩和。

不是原來那隻,許是雨中誤打誤撞飛進來的。

李瀛把這坨濕噠噠的鷙鳥擦拭了一下,隨手擱在烏案上,放在琉璃燈旁,沒看底下的尾羽一眼。宮女趕忙將紅狐提溜進籠子。

等到雨停,宮人開了窗,將鷙鳥放了出去,那團圓溜溜軟塌塌的黑湯圓踉踉蹌蹌地飛走了。

雨後,空中水汽氤氳,國公府內,帷幄盪開一片溟濛霧氣。

狼狽的小鳥飛了回來,呼啦一聲落在雕花案上,狠狠抖了抖翅膀,水珠四濺。

一隻骨節明晰的手輕輕托起它,漆目冷冷地打量黑糰子。

黑糰子掉了幾簇翎羽,摸著不僅禿,還有點濕,像在水裡滾過一遭,豆豆眼委屈巴巴地望著他。

「你確定,」謝雪明隔著帷幄問天青:「這是整個京畿最好看的鷙鳥」

外間,正在打理案牘的天青抬首:「主子,這是滿京里最可愛的一隻,多少小娘子見了心都化了。」他著重補充道:「比太常博士那隻不知好看多少。」

……是麼?

那為什麼,她不把這隻鳥留下,甚至不曾掰開尾羽看一看

謝雪明卸掉魚膠,取來梳篦,將狼狽的黑糰子梳理乾淨,隨手關進了鳥籠中。

不被喜歡的東西,自然沒了價值。

鷙鳥待在籠子裡發出細弱的鳴叫,孤單地坐在樹枝上,像一顆油光水滑的糯湯圓。

漆黑的豆豆眼倒映著書房內的景象,捲軸飄飛,案牘堆積。

「眼下,考薄一出,百官各自抱團結黨,隴西李氏與韋氏,隱隱有聯合之勢。」武殊又道:

「沈諳之的策論呈到御前,天子廷寄上諭,各郡府都在走訪編戶,不出半月,便會向天子呈上戶薄。」

「陛下遣了韋氏前去督監各郡守丈量田畝,這其中的水分,可就難說了。」天青一壁說,一壁給鳥籠裡面的鷙鳥餵食。

謝雪明靜靜聽著,似乎興致缺缺。

朝廷風起雲湧,現在還不到他出手干預的時機。

將公事說完,似乎也無話可說,武殊想了想,隨口提起宮中事:「娘娘把蘭尚官遣送回陳郡老宅了。」

謝皇后,到底還是心軟了些。

忽聞一陣微不可查的腳步聲,暗衛提著鳥籠入內,在籠中撲騰的赫然就是太常博士那隻鷙鳥。

武殊和天青相視一眼,眼中閃過瞭然。

得不到就搶,這才是他們主君的作風。

兩隻鳥籠並在一起,一瘦一圓兩隻鷙鳥相互對視一眼,隨即別過頭去,誰也不看誰。

謝雪明慢條斯理地展平宣紙,這是鎬京中最下等的草紙,一般是出身微寒的仕子小吏所用,與瓊堆玉砌的國公府格格不入。

這種草紙,他們前不久才在那位沈博士的值房見過。

一個異常驚悚的念頭浮現——主君在模仿沈博士。

這……這是前所未有之事。

主君似乎有點瘋了。

兩位心腹緹騎瞬間坐不住了,幾乎是逃也似地離開書房。

沒理會心腹的異常,謝雪明提筆,對照著一旁沈諳之歷年來的策論奏摺,在草紙上落下幾字。

行文可以模仿,語氣卻難以揣度。

那位九品小吏,不,現在是七品小吏了,他會怎麼和李瀛說話

恭敬小心,字字謹慎,還是肆無忌憚地調。情引誘

想到後者,謝雪明攥筆的手青筋微現。

墨跡漸漸暈開,凝成一團亂花。

……

沈諳之又來信了。

同一隻鳥,同一枚魚膠,同樣的草紙,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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