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他,又將他帶回去。
還要為他引魂。
是因為愧疚,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我……」謝不塵聲音一頓,接著道,「不過在此之前,懷雪,能不能幫我塑個身,作為應急之用。」
他斟酌再三,還是選擇將前生那段恩恩怨怨吞到肚子裡面。
說出來也沒意思,更何況,聽薛璧的說法,也應當沒有人知道自己真正為何而死。
到如今,謝不塵不想再和那位「明鴻仙尊」再有什麼牽扯了。
至於神魂養不養,散不散,謝不塵並沒有太大所謂。死過一次的人了,他對生沒有什麼執念,能再回世間看一眼,只是個意外罷了。
「當然可以,」薛璧應了謝不塵的請求,「……用文莖木吧,剛好鑄劍還剩下一些。」
文莖木是蓬萊洲符禺山上生長的一種神木,靈氣充裕,堅韌無比,刀砍斧鑿,烈火焚燒都不會損壞。
謝不塵點了頭,神魂隨風飄蕩起來,他在半空中繞了一圈,又落在薛璧面前。
薛璧手中拿著一把刻刀,準備用文莖木給謝不塵雕個木頭身子。
下刀之前,謝不塵輕聲道:「就不按我現在的樣子刻了,隨便刻刻就好。」
原先的容貌一來過於惹眼,容易招來麻煩;二來……就算五百年過去了,這世間應該沒有幾個人記得自己了,他還是怕有朝一日被人認出來。
既然能新生一遭,不如改換容貌,做個自在的逍遙客好了。
薛璧雖有不解,但看友人堅定的模樣,還是點了點頭。
「對了……」
薛璧一邊刻,一邊指了指謝不塵神魂脖子上的傷,這傷不像是雷劈的,像是用法器割傷的。
「你這裡是怎麼回事?神魂有法器傷痕,是很難好的,若是治不好,神魂還會逐漸從傷處消散。」
謝不塵抬手摸了摸那深深的傷痕。
「沒什麼,」謝不塵的語氣雲淡風輕,好像神魂有傷不是什麼大事,「是我不小心傷到的。」
哪有人會不小心傷到命門要害。
但看謝不塵不願多說,薛璧便也不問了。
小黑一眨不眨地看薛璧動刻刀的手,冷不丁問:「那你要脫劍嗎?你的神魂如今還在劍中。」
「應當是鑄劍時,你的神魂附在其中一件東西上,」小黑說,「鑄劍要打碎重融,你現在已經和劍身系在一起,劍身成為了新的容器。」
「若要脫劍……」薛璧皺了皺眉毛,接著道,「會很痛苦,恐怕神魂也會再次崩裂。」
薛璧搖頭:「自隱兄,還是不要脫劍了,就這般溫養數百年,神魂或許能養好。」
謝不塵心神一動,有些悵然。
自隱是他的字,由師父鶴予懷親自擬的,取的是藏鋒之意。
如今忽然喚起,謝不塵終於有了一種隔世的感覺。
「可若我不脫劍,那這把劍……」謝不塵抬起眼,「這把劍,你就用不了了。」
此劍名為「落雪」,一看就知道是特意為薛璧鑄的。
「沒事,」小黑重新化作了一團黑霧,纏繞著薛璧的手,難得善解人意道,「我再給他打一把就好。」
話語之間,薛璧刻好了人身,而後他翻轉手腕,掐了個訣。
螢綠靈力纏繞起謝不塵的神魂,緩緩將神魂引進小木偶。
謝不塵只感覺天旋地轉,而後漂浮空蕩的神魂終於有了腳踏實地的感覺,他睜開眼睛,看向桌面上的銅鏡。
此刻他的容貌普普通通,並無什麼出眾之處,扔到人群裡面,恐怕一會兒就找不著了。
謝不塵試著動了動手,有些不自然。木頭身子多少還是有些僵硬,需要時間來適應。
他嘆口氣,坐在薛璧面前;「懷雪,麻煩你了。」
薛璧搖了搖頭:「沒什麼麻煩的。」
謝不塵打量了薛璧幾眼,微微彎了眉眼:「懷雪,你長大了。」
當年初遇薛璧,薛璧還是個少年,怯弱寡言的樣子,瘦瘦弱弱地跟在同門身邊,現在倒是不見那時的樣子了,看起來很陌生,但整個人都從容安定,已經是能夠獨當一面的可靠模樣。
謝不塵再次感覺到了時光流逝,滄海桑田,許多東西都變得不一樣了。
「都五百年過去了,」薛璧說,「確實是長大了。」
「過幾天,我和小黑要去瀛洲為兀水門門主的女兒看病,」薛璧說,「自隱兄可以在這修養些時日,等神魂穩定一些,再去找明鴻仙尊要回你的屍身。」
兀水門?謝不塵不記得有這個宗門,想來應當是這五百年興起的新宗門。
「或是……」薛璧繼續道,「我傳信給上清宗,讓上清宗宗門派人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