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不塵醒的時候天微微亮起, 白光從窗棱處透進來,還能聽見上清宗那群小弟子早起的動靜。
只是不知是不是鶴予懷給這個房間加了陣法,謝不塵聽不清外頭那群小崽子在幹什麼。
應當是在晨修, 謝不塵想,以前上清宗規定弟子卯時起床,兩刻鐘之後要到各峰演練堂晨修。
不過謝不塵沒敢確定,誰知道五百年規矩有沒有改。
他站起身從床上下來, 鎖鏈叮叮噹當響個不停。
謝不塵煩悶地將那鎖鏈踢開, 走了幾步鎖鏈便繃直了, 再不許他前進,他回頭一看,這鎖鏈不長,拉直了約摸二丈多, 也就床尾到窗前的距離。
鷂鷹窩在窗前桌案的狐毛窩裡面,睡得正香,謝不塵在窗前坐下,他推開窗戶,只見窗外雲霧繚繞, 泛著金光的靈罩也閃爍著, 有幾個背著劍的小弟子風風火火往飛舟前邊那最大的空地跑去。
他看了一會兒,垂下眼眸, 輕輕嘆了一口氣。
繃直的鎖鏈拷著不太舒服,謝不塵只在窗前待了一小會兒, 確定那鷂鷹已經無事, 就回到床上盤膝而坐。
謝不塵還沒想到要怎麼逃走,這般戒備森嚴的飛舟,再加上鶴予懷坐鎮, 便是大羅金仙使盡渾身解數也難以逃脫,更何況他一個連靈力都沒有的魂魄?
他嘆口氣,用神識探了一遍神魂。
有留魂玉在,神魂沒有像之前那樣日日夜夜地疼痛,一些細微的裂痕也被溫養著好轉,但是謝不塵從前魂魄傷得太重,又加之好幾次強行使用神識,魂魄上大的裂痕隱隱有持續裂開之勢。
沒事……沒事,謝不塵安慰自己,要徹底裂開估計還要個幾年呢,再加上有留魂玉,撐個十來年完全沒有問題。
寬慰一番他又苦笑,目光在四周環繞一遍,最後停在了床頭。
床頭有個壁櫃,里頭零零散散放著幾本古書,謝不塵隨便掏了一本出來,那書微微泛黃,上頭寫著《蓬萊軼事》四字,翻開來看,里面寫的竟然是蓬萊洲里一些亂七八糟的故事。
堪稱修真界話本子,記述的都是些情情愛愛纏綿悱惻的故事。
謝不塵震撼了半刻,心中想,這本書莫不是放錯了……他會看這種書嗎?
謝不塵試圖將鶴予懷那張清冷無情的臉蛋和這本情情愛愛的《蓬萊軼事》聯繫起來,然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可怕……可怕!!!
他懷揣著驚異的心把這本書塞了回去,又順手拿出來另一本書。
這本書封面看著極新,像是剛放進來不久的樣子,不過應當時常被翻看,書皮上面雖不見書名,但有一道不淺的摺痕。
謝不塵隨手翻開書頁,只淺淺掃了一眼,忽然嘩啦一下把那書給扔得老遠!
他驚疑不定地看著那被他扔到門口處的書,胸膛重重起伏著,那書頁還在翻飛,依稀可見上面有兩個衣衫不整的人混亂糾纏著,而後撲通一聲,整本書合起落到了地上。
謝不塵閉了閉眼,恨不得把剛才翻書的手剁掉。
這裡怎麼會有這種書???
怎麼會有這種書!!!
房門這時輕輕一動,白衣仙尊施施然進了門,一走進來,腳尖就碰到了那本書。
謝不塵猛然一驚,一抬頭就和那眾人眼中冰冷無情的明鴻仙尊對上了目光。
不知是不是錯覺,謝不塵覺得鶴予懷似乎笑了笑。
後者低頭看了一眼,用靈力將那厚厚一本書托舉到手心。
按理說留魂玉所塑的軀體不覺冷熱,謝不塵此時此刻卻覺得後背一涼。
他咬著牙,手握成拳,話音不自覺地顫抖緊張:「仙長……仙長要幹什麼?」
鶴予懷卻不搭話,他抬手隨意翻了兩頁紙,正巧翻到一頁兩人一坐一躺,是曾經用過的姿勢,上頭還以硃筆批了一行字:「其悅,可行。」
明鴻仙尊也不是什麼都會,有些東西還是要現學現賣,比如說這本九成九新的春|宮|圖就是鶴仙長在遇見謝不塵之後,特意從儲物袋和儲物戒指里成千上萬本書里面找出來的學習讀物之一。
鶴予懷面色無波無瀾,他啪嗒將書合上,柔聲問謝不塵:「怎麼臉色這麼白,不舒服嗎?」
謝不塵不敢問那本書怎麼回事,只道:「……若我不舒服,仙長會放了我嗎?」
「當然不會,」鶴予懷聲音很輕,「不塵,師父好歹也算半個醫修,你要是不舒服……為師可以為你診治。」
謝不塵:「………不必了。」
鶴予懷那張俊雅面容向來冰雪一般無甚情緒,此刻聽聞此言卻笑了,他敲了敲那淫|書的書皮:「不要逞強,師父會讓你好起來的。」
謝不塵不敢想這「診治」是個什麼場面,他閉了閉眼,覺得五百年過去面前這人莫不是真瘋了。
不是修的無情道麼?就算改了道……也不必如此驚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