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是未時二刻,一般這個時辰,鶴予懷應當在講演堂或是習法場……謝不塵記得自己還在蒼龍峰時,鶴予懷每日這個時間都會去這兩個地方,他說是掌門囑咐的,讓他指點宗門弟子。
他通常會在那裡待到申時。
所以自己只剩一個時辰不到的時間了。
謝不塵抹了一把臉,深深吸了一口氣,提著劍朝冰棺所在的地方趕去。
彼時鶴予懷卻沒有如謝不塵所想去了講演堂和習法場。
他正坐在冰棺旁邊,幫謝不塵的身軀換衣服。
冰棺森寒,再好的布料做的衣裳也抵不住冰棺的寒氣,沒過多久就會變得僵硬。鶴予懷便時時幫謝不塵重新換上柔軟的衣衫。
謝不塵的身軀還是少年身形,算不上太厚實,甚至有些單薄,又因為五百年前經脈斷裂,被藏於冰棺不見天日所以顯得極其蒼白,毫無血色。乍一看過去像一張脆弱的白紙,似乎一扯就會壞掉。
鶴予懷小心地將謝不塵的身體扶起來,認真而專注地將謝不塵的上衣脫掉。
從遠處看,鶴予懷和謝不塵光裸的上半身貼得極其近,他雪白的下巴抵著謝不塵烏黑的發頂,五指指尖抵著謝不塵的後心,謝不塵的身體軟綿綿地靠著他,額頭靠著鶴予懷的胸膛,而謝不塵身上的衣服已經滑落到腰際,露出一道極為柔韌的腰身。
眼見這一幕的謝不塵實打實的愣住了。
這是要幹什麼!
還沒等謝不塵往後退,鶴予懷突然回過了頭,猛地看向謝不塵的方向:「誰在那裡!!!」
與此同時一道靈刃快如閃電朝著謝不塵而來!
謝不塵抬起問道劍格擋一擊,但震盪的靈流飛速而至,瞬間將他隱匿身形的符咒給打碎了!
下一刻,明鴻仙尊瞬移至面前,五指成爪抓向這不速之客的脖頸!
謝不塵猛地閃躲,那隻手從他脖子旁擦過,一道血痕瞬間顯現,謝不塵悶哼一聲,問道劍向上抬起,狠狠撞上了鶴予懷的山海劍,暴烈的靈流迸發而出,這具臨時找來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謝不塵只覺得渾身上下仿佛被來回碾過,喉嚨一嗆,嘴邊就溢出來黑紅的血。
疼,很疼。
他看向那具在冰棺中赤裸的身體。
事到如今,只能硬搶了。
謝不塵虎口劇痛,險些脫力,口中的血噴出來,濺了鶴予懷一身。
鶴予懷一愣,他的動作停滯一瞬,看著來人手中執著的長劍,眼睛倏然睜大。
他慌亂地收起劍要去扶謝不塵,後者卻突然暴起,手中長劍出其不意地刺出,朝著鶴予懷的命門橫斬過去!
謝不塵意在阻止鶴予懷的動作,不讓鶴予懷碰到自己,卻沒有料到鶴予懷沒有躲。
他就像沒看見那把劍一樣,急著要將謝不塵抱起來,於是那把精絕無比的上古法器承載著靈力,以鋒利無比的架勢,瞬間橫過鶴予懷的脖頸!
白日下,一條血線迸飛而出,濺上雕花的窗棱,也同樣濺上謝不塵那張臉。
腥甜的味道讓謝不塵瞳孔猛縮。
但他沒有猶豫,也沒有再去看鶴予懷。他猛地推開鶴予懷,隨即轉過身,衝到那冰棺前,拼著最後的力氣要去打開冰棺,可是那棺上布滿禁制,問道劍往下砸也破不了幾道。
神魂劇痛之下,謝不塵的意識逐漸有些模糊,他看著自己的那冰冷的身體,嗆咳出好幾口血,然後被鶴予懷從後背一把抱住了。
謝不塵抽著氣,雙眼猩紅至極,他看了那衣不蔽體的原身一眼,感到一股難以言說的屈辱。
他怎麼能真的這樣做呢?
謝不塵心如死水,他想一巴掌把自己扇到六合之外,永遠也不要醒過來,可是最後的力氣已經耗盡,他現在連立刻去死都做不到了,只能任由自己合上了雙眼。
「對不起,對不起,師父不知道……不知道是你……」
鶴予懷被問道劍割斷了喉嚨,幾乎發不出聲,他的聲音像是壞掉了的簫,嘔啞嘲哳難以入耳。
脖子處很痛,問道劍比起玄淵要兇狠百倍,鶴予懷的神魂也被劃出一道傷痕。
「你想要回自己的身體……」鶴予懷嗆出一口血,「馬上就能拿到了。」
他臉色因為失血而慘白,從脖頸上溢出大片的血滴落在謝不塵身上。
鶴予懷掐了好幾個清淨訣,將謝不塵身上的血跡清掉,淡金色的靈力覆蓋在傷口上面,勉強止住了洶湧而出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