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曾經就像這兩隻被拼出來的鳥兒一樣,翅膀緊挨,前額相貼。
謝不塵深吸一口氣。
長大了就不要哭了,再說這都是……過去的事而已。
謝不塵這樣勸自己,可是溫熱的眼淚還是奪眶而出。
他彎下身,伏案掩目,痛哭出聲。
剛在外頭蹭飯回來的小飛廉揮舞著雙翅穿過迴廊,只聽見一陣壓抑的,讓它聽起來無比難過的聲響。
小靈獸心一驚,連忙抬起自己的鳥爪子拍了拍門,聲音細細弱弱透過門縫傳進去。
「謝不塵……你怎麼了啊?」
回應它的只有止不住的哭聲。
不知過了多久,那沙啞壓抑的哭聲漸漸停下來了。
而後紫微聽見棋盤被掀翻在地的聲響,棋子嘈嘈切切落地,它猛地抬起頭,只見窗中站起的修長人影身形一頓,頭微微低著,似乎是在看著那一地狼藉發愣。
過了好一會兒,那人影蹲下身,蜷縮在桌案旁,不動了。
那滿地黑白棋子散落在一旁,謝不塵抱著自己的雙腿,半張臉埋進錦緞裡面,眼裡還含著未褪的水光與血絲。
其實………
謝不塵看著那散落棋子,苦笑一聲,明白了一件事。
那十幾年裡面,就算有感情……就算是家人……
自己自始至終,也沒有被他堅定的選擇過。
第49章
第二日清早, 謝不塵一早就起來收拾東西準備下山。
但說來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蒼龍峰上都是舊物,謝不塵看著就覺得難過, 一件也不想帶走。
最後只收拾了兩套換洗衣物,還拿上了那把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問道劍。
拾掇好東西,謝不塵負劍出門,雙手剛將門推開, 便見鶴予懷孤身一人站在門外。
鶴予懷今日沒穿白衫, 身上披了上清宗的宗服, 謝不塵的目光在那繡著回紋仙鶴的青衣上停頓一瞬。
他飛快地眨了一下眼睛,聽見鶴予懷的聲音:「走吧,我送你下山。」
也許是雪聲阻隔,那聲音聽起來很輕, 像是一片雪花落在冰面上。
蒼龍峰頂的雪很厚,謝不塵踏出房門,跟在鶴予懷身後,踩進了雪地裡面。
雪面露出他們兩人的腳印,一深一淺, 亦步亦趨。
謝不塵回過頭, 沉默地看著雪地上幾乎交疊在一起的印記。
山門在堂庭山主峰沉孤山,而從蒼龍峰到主峰, 要過懸在半空中的棧道,因為棧道上多棲流螢, 上清宗人便稱這連接各峰的棧道為星橋。
可惜此時不是黑夜, 不然就能見到漫山流螢於兩山之間翩飛起舞,那是如星河落地一般的美景。謝不塵少時極愛看這般景象,還曾同幾名好友徹夜不眠站在星橋之上, 俯身讓流螢停落在自己的掌心,發間,乃至那把劍身如三尺寒冰一般冷銳的玄淵劍上。
深夜靜謐,沒有人說話,耳邊迴響的是長風掃過層層草木激起的沙沙聲,還有那一聲聲重疊在一起的鳥獸蟲鳴。
謝不塵回憶著那時的景象,下意識伸出手。
他本是無意之舉,卻不料青天白日之下竟真有流螢自山間傾瀉而出!
若只有一隻,倒不成氣候,可成百成千隻一同飛躍而出,便匯聚成一道令人驚奇的光芒,璀璨奪目至極,謝不塵被這番景象驚得微微睜大了雙眼,緊接著,兩三隻流螢落在他的手心,它們的尾腹一閃一閃的泛著微弱的光。
那微涼的觸感,引得謝不塵心尖不由發起顫來。
在他身前,鶴予懷的步伐和目光卻沒有為這讓人驚異的景象而停留。
白衣仙尊仍然朝前而去,如霜般雪白的眼睫微微垂著,手上淡金色的靈力轉瞬即逝。
手中流螢沒有停留很久,謝不塵看著它們張開翅膀飛往山間,因此而震盪的心緒還沒有平復下來,就聽見一道熟悉的嗓音。
「謝不塵!!!」
他抬眼向聲源處望去,只見星橋對面,幾名好友正朝他招手。
「鶴師叔好。」
他們也沒忘記和鶴予懷問好,只是目光還一直落在謝不塵身上。
鶴予懷神色微動,朝幾名後輩微微點了頭。
他微微側身,讓這幾名後輩去找謝不塵。
「這就要走了?」胡霜玉身邊的沈元攸最先開口,「好不容易才回來,怎麼不多待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