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如今早已是圖窮匕見的時候,她還在奢望什麼?
太子殿下看了一眼身旁的皇后娘娘,又看了一眼拱衛著他的高公公以及朱海,他閉了閉眼,而後睜開眼,向前走了一步,道:「孤隨你去,但孤有一條件。」
謝相爺對於太子殿下的回應似乎很是滿意,他並不在意此時太子殿下要提出的要求,大大方方地一拱手,道:「殿下,請吩咐。」
「退出盛和殿。」
謝相爺抬眸看了一眼這空空如也的內殿,將目光落在面上神情冷硬的皇后身上,而後輕笑一聲道:「殿下,皇后娘娘的安危,老臣總是不放心的。」
這話說的冠冕堂皇,但是太子殿下卻很清楚謝相爺這話的意思,不放心的哪裡是皇后娘娘,不過是怕失了籌碼罷了。
太子殿下唇邊露出一抹譏諷的笑意,冷冷地道:「這畢竟是寢殿,還請謝相爺退出內殿,在外候著吧。」
謝相爺不以為意,他站直身子,看著太子殿下倔強的面容,眼中的神色略微一軟,隨後他抬手揮了揮,便就令內殿中的人退了出去。
「殿下,請。」
太子殿下並未回頭看皇后娘娘一眼,也未曾對著高公公和朱海多做任何的交代,便就朝前走去,他挺直了背脊,腳步略顯僵硬,但是不若來時那般踉蹌與無力,卻是沉重了不少。
看著太子殿下離開的背影,皇后娘娘直勾勾地看著,謝相爺轉過頭來,朝前走了兩步,隨後輕輕地拱手一禮,對著皇后娘娘恭敬地道:「娘娘,等一切落定,臣自會前來賠罪。」
「玉瑩,你素來是識大體的,想來如今這情況,你應該是會理解的。」
謝相爺輕輕地落下這麼一句話,視線掠過不為所動的皇后娘娘,他眼中閃過一絲的複雜,很快便就歸攏為一片冷漠,隨後轉身朝著殿外行去。
殿外此時一片冷清,空氣裡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腥甜氣息,謝相爺看著已然走在前方的太子殿下,眼中的笑意一閃而過,他的目光落在身旁候著的年輕公公,沉聲開口道:「還不快給殿下準備冕服。」
「是。」年輕的公公笑著應聲回答。
謝相爺踏步上前,他行至太子殿下的身後,便就停了下來,並未越過太子殿下,而後落後半步,隨著太子殿下緩緩前行,兩人朝著正殿行去。
太子殿下先前來的時候,太過焦急,並未認真看過這周邊的情況,如今這時候,反倒是認真審視著,他的雙眸掃過四周,看著那青石板上尚未沖洗乾淨的血跡,可以想見先前這兒是有如何慘烈的景象,雖然那些屍體都被收拾掉了,但是空氣里的血腥氣息卻還未散淨。
「外祖,孤早晚都會登上這個寶座的,父皇不會另立繼承人,你這又是急什麼呢?」太子殿下腳下的步伐不疾不徐,他面上的神情已然都平靜了下來,目光落在前方,開口的話語清冷至極。
似乎猜到了太子殿下的疑惑,謝相爺的語調依舊是平淡的,他的眉眼間透出一抹狠辣和冷意,低低地道:「殿下,陛下留不得謝家了。」
「縱是如此,有孤在,父皇總會給謝家一條生路的。」太子殿下沉默地想了想,接了一句話。
謝相爺的雙眼望向太子殿下,注意到太子殿下面上柔和的神態,他的神色也略微鬆弛,笑了一笑,只是這笑並未達到眼底:「殿下,您心思醇厚,您並未見過年輕時的陛下,陛下從來不是一個仁厚之人。」
「如果殿下您的身子康健,能夠熬得住二十載,那麼陛下必然不會動謝家,縱然是動,也會留謝家一條生路。」謝相爺看向不遠處正在收拾屍體的護衛,他幽幽嘆了一口氣,直白地道,「可是,殿下,您身子抱恙......」
謝相爺的話並未說完,太子殿下似乎是明白了什麼,他自嘲一笑,喃喃自語道:「可惜,孤命不久矣,主弱仆強,父皇怕這百年之後,江山易姓。」
他閉了閉眼,緩緩吐出一口氣:「相爺猜到了父皇的想法,所以,謝家動手了。」
謝相爺面上的神情很冷淡,他隨著太子殿下步入正殿,淡然地道:「不過是自保罷了。」
恢弘的正殿此時是一片安靜,殿內早就有內侍點燃了高燭,一片通明的大殿裡看起來極為光鮮亮麗,這時候尚未離早朝還有些許時間,太子殿下入了大殿,他站在門口,遠遠地看著那高高在上的寶座,心頭湧起些許的冷意,他低下頭,輕輕地咳嗽了兩聲。
一股疲乏的氣息自心頭涌了上來,他側目看了看面無表情的謝相爺,在注意到謝相爺冷漠的目光時,太子殿下忽然有一瞬間的錯覺,在某一刻,太子殿下忽然發現謝相爺同他的父皇很像,都是足夠的心狠手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