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延琛並未回答,他似乎是在斟酌什麼,隨後輕聲道:「外祖......」
「秉德要死了吧?」謝相爺突然打斷楚延琛的話,突兀地道了這麼一句話。
聽著這句話,楚延琛愣了一下,他的目光定定地看著謝相爺,他有一種預感對方接下來要說的話,只怕是極為重要的,也是讓人為難的。
這詔獄之中,看著似乎無人知曉,但是誰也說不清是不是隔牆有耳,故而楚延琛半分涉及儲君的話語都未曾吐露。
謝相爺也不在意楚延琛的不回答,他本就是朝政上的老狐狸,怎麼會不知道楚延琛的顧慮,他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陛下,首先是一名帝王,然後才是一名父親。」
「公主殿下的消息,你有多久沒有得到了?」
「你可知道,楊熙為何會是陛下最為器重的心腹?」
「楚家和謝家的爭鬥,你這一次是贏了,可是贏了就是最大的敗局。」
「懷瑾,你知道嗎?陛下,他真的是一個非常適合當帝王的人。而為帝者,豈會是溫情的?」
「今日,這一遭認罪書,我且不必寫下,此時所寫的,應當不是他所想要的......下次見面的時候,我會給你的......」
出了詔獄的大門,謝相爺最後的聲聲句句都落在楚延琛的心頭上,那一絲若有似無的不安一點點地浸漫出來,他的心口悶悶的,卻也不知道是痼疾的原因,還是謝相爺的那一番話。
只是上了馬車後,楚延琛尚未來得及喘一口氣,便就見著重九行色匆匆地入了馬車,動作間略微失了禮數,語氣里透出一抹慌張,道:「公子,江南道出事了。」
聽著重九的這一句話,楚延琛心頭一沉,那一絲的不安陡然浮蕩起來,而後擴散至渾身,他的雙眸定定地看著重九,啞聲道:「什麼情況?」
重九低著頭,他的眼眸略微發紅,將手中的消息條陳遞送過去,開口道:「咱們留在公主殿下身邊的人都死了,殿下如今失蹤了,而瑤六,生死不明。」
第165章 錯過
楚延琛伸手接過條陳,聽著重九的話,他有一瞬間的暈眩,耳中一片嗡鳴聲,他幾乎是聽不清重九剛剛說的話,總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沉默地握緊手,良久,才打開手中的條陳,白紙黑字,他覺得眼前有些模糊,怎麼都看不清。
楚延琛低頭看著上頭的消息,心頭一陣刺痛,喉頭一甜,一股殷紅嗆咳了出來,將那份消息條陳染紅。
「公子!」重九急聲喊了一句。
「咳咳,不、不必驚慌,」楚延琛將口中殘留的半口血水咽下,從馬車裡的小几旁抽出一條帕子,低頭拭去唇邊的血漬,而後一點一點地慢慢擦淨手中沾染著的血色,啞聲道:「先回府。」
「把武先生和嚴先生都請來。」楚延琛閉著眼,靠在車壁,緩緩地道了一句。
多日來的不安在此刻落定,他先前也曾想過江南道可能會出事,可是當時他給趙清婉留了那麼多人,便是江南道上的齊家也是自己的眼線,若是出了事,不說能不能阻止,但至少消息能夠送得出來吧?
因此,這些時日,他收不到消息,只是以為無事告知,加上這段日子京都里的方方面面要思慮得太多了,他便放鬆了警惕。
一步錯,便就步步錯。
楚延琛只覺得心頭悶悶的,同寧惠帝的交手,現下開啟了,而他落於下風。謝相爺在獄中說的話,慢慢地浮上心頭,贏了,便是最大的敗局。
他苦笑了一下,他心中藏著一抹僥倖,那是對自己最後的安慰,寧惠帝是趙清婉的父親,過往寧惠帝極為寵愛趙清婉,那一份寵愛若是真心的,或許還有一線生機。然而,朝政上的爭鬥,哪裡摻雜得進溫情。
為帝者,何來溫情?
而此時尚帶著些許溫情的寧惠帝正安靜地聽著殿內的太醫的低語。
「......陛下,時間不多了......」太醫躬著身,低著頭,半點不敢往寧惠帝的面上看去,剛剛經歷了一場叛亂的寧惠帝,此刻要經歷的將是喪子之痛。在殿內的太醫們躬身屏息,不敢多言。
寧惠帝沉默地看著殿內安靜躺在床榻上的太子,心頭湧起一抹痛楚,那是作為父親的哀慟。他揮了揮手,示意殿內的人退出去。
等到殿內的人都悄無聲息地退下之後,寧惠帝慢慢地站起身來,滿殿的藥味飄蕩著,昭示著一種不祥的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