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惠帝走上前,床榻上躺著的太子已經醒轉了過來,他吃力地撐著身子,想要對寧惠帝行禮。
寧惠帝伸手扶住太子,輕聲道:「父子之間,不必這麼多禮。」
他扶著太子倚靠在床欄上,等到太子慘白著臉,微微喘了一口氣後,寧惠帝便就在床榻邊的椅子上坐下。
「君臣之間,禮不可廢。」太子無力地輕聲回道。
這一句話里,帶著些許極其微弱的怨言。寧惠帝知道太子怨的是什麼,他靜靜地看著太子,細細端詳著近在眼前身形單薄的太子,眉眼間與他有些許肖似。這個孩子,是他一手教導出來的儲君,這個龐大的王朝,本是要交到他的手上的,可是如今,卻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太子感覺得到寧惠帝目光中的痛惜,他扯了扯唇角,低聲道:「父皇,兒臣不孝。」
寧惠帝搖搖頭,他溫聲道:「秉德,現在還有哪裡不舒坦嗎?」
雖然知道太子的情況很糟糕,或許是熬不了多久,但也不願在明面上直白地說出來。
太子輕笑一聲,他看著寧惠帝,認真地回道:「不了,多謝父皇關心。父皇的身子可還好?對了,母后呢?」
寧惠帝垂下眼,他嘆了一口氣,而後道:「朕無事,秉德不必擔心。你母后倒是又病了,畢竟謝家......」
寧惠帝的話沒說完,但是太子明白,對於皇后娘娘來說,謝家如今出的事,確實是一個重大打擊,況且皇后娘娘先前也才大病初癒,如今這般受了刺激,撐不住又病了也是正常的。
「父皇,兒臣的情況,請您暫且別告訴母后。」太子苦笑了下,繼續道,「兒臣怕母后更加承受不了。」
「便是只有幾日時間,也多瞞著幾日吧。」太子徐徐道著。
寧惠帝面上帶著溫和的笑,輕聲道:「放心,朕都明白。你也不要多想,好好休養,會沒事的。」
「父皇,我不是三歲孩童了。」太子輕笑一聲,無奈地回了一句。這般哄孩子的話,便就不用拿來哄他了。他自己的身子情況,又怎麼會不懂呢?
他的視線轉向殿內的窗外,窗外的光線並不甚亮堂,帶著一種悽厲的慘澹感,鼻息間滿是濃濃的藥味,縱然沒有喝藥,卻也覺得滿口苦澀。
太子閉了閉眼,而後嘆息道:「父皇,兒臣要死了。」
他的話語裡帶著一絲異樣,說不清是害怕還是遺憾,或者還有憤怒,但最後都融成了平靜。
寧惠帝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聲來。他定定地看著太子,眼中帶著一絲哀傷,好一會兒,才輕輕地道:「你還有什麼想要做的?」
太子緩緩吐出一口氣,他睜開眼,面上一片肅然,清冷地道:「父皇,謝家……」
他忽而又停了下來,似乎是在斟酌應該怎麼將接下來的話說出來。想了好一會兒,太子自嘲一笑,開口道:「父皇,謝家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否看在過往的份上,放他們一條生路。」
寧惠帝面上的神情很是微妙,他看著太子,隨後低下頭,沉聲道:「秉德,你可知道這一次宮裡宮外死了多少人?」
「放謝家一條生路,那又有誰能放那些死者一條生路呢?」
寧惠帝眉眼間透出一抹慍怒,他看著太子面上的懇切神色,話語裡壓抑著一絲怒意,似乎是對太子如今的懦弱感到氣惱。
太子聽著寧惠帝的反問,他本就蒼白的面色一點點地變得更加慘白,扯了扯灰白的唇色,緩緩一笑,自我請罪道:「父皇息怒,是兒臣思慮不周。」
「只是,」太子的手掌緊緊攥著,他略微有些喘氣,「謝家,我和母后畢竟出自......咳咳......咳咳咳......」
話未說完,他便俯身咳嗽,劇烈的咳嗽聲在殿內響起,太子瘦削的身子隨之在顫抖著,寧惠帝心頭一緊,他起身,輕輕地伸手替太子撫順氣息,只是在這咳喘聲慢慢地平復下來的時候,淅淅瀝瀝的血水濺落在床榻邊,落在了寧惠帝的衣擺處,殷紅的色澤刺眼而又可怖。
「太醫!」寧惠帝驚聲對外喊道。
太子顫巍巍地伸手扯了扯寧惠帝的衣袖,他吃力地靠在床榻邊,唇邊沾染著血漬,與他蒼白的面色呈現出鮮明的對比,閉了閉眼,略微哀求地道:「我記得,表哥並未參與,他遠在江南道......父皇,給謝家留一線生機......千年世家,一夜覆滅,父皇,我,咳咳咳......」
寧惠帝握著太子的手,看著太子嗆咳出一口又一口的血水,及至太醫湧進內殿,對著寧惠帝躬身一禮,而後為太子施救的時候,寧惠帝才輕飄飄地吐出一個字:「......好。」=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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