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中透出一抹憐憫,出口的話語柔和了不少,似乎是有些不忍心。何相爺將茶杯中的茶一飲而盡,接著道:「但凡我能做到,我都應允了。」
「何相,若是可以的話,等到陛下貶謫他們以後,還請相爺拉一把手,一則是照拂一番,莫讓人去太遭罪的地方,二則希望相爺能在過個幾年後,將人調回來。他們也都是有才之人,才華能力上並不差。」
「是我們楚家拖累了他們。也是我,有愧於他們。」
楚延琛的聲音很平淡,但是卻帶著些許惆悵。何相爺面上帶著一絲苦澀,然而卻未曾有絲毫的勸阻,有些事,尋常人不懂的,但是他這種本就是在朝堂上沉浮數十年的,又怎麼會不明白,楚延琛其實是別無選擇。
「好,你說的那些人,我心中自是有數。」何相爺想了一下,開口道,「小常大人,並不是不回來,而是讓老常大人攔著了。」
「只是我聽聞老常大人前些日子似乎是摔了杯子,想來小常大人如今是知曉了這京中的情況。」
何相爺不知道為何突然開口說出這個消息,大抵是想要給楚延琛些許希望。也或許是想著有人能夠扭轉乾坤,對於這麼一個大好青年,這般輕易葬送自己的未來,他總是不忍心的。
「呈德不知道也好,他不在京中,挺好的。」楚延琛聽著何相爺吐露出來的消息,聲音越發柔和,「他那般性子,要是知道了,還不得鬧個天翻地覆的,若是那樣,對他,對老常大人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
「懷瑾,或許,老夫......」何相爺注視著楚延琛,不知道想到了,他張了張口,似乎是想要將心中的某些想法說出,只是這話到了唇邊,還未吐露,便就被楚延琛打斷了。
「何大人,這些事,你我都知道,如今早就沒有轉圜的地步了,就也不必將您拖進去了,若不然,往後誰能照拂他們?」楚延琛一臉平靜地道。
「還有一些事,我想同您商量一下……」
天色完全暗下來的時候,一輛馬車從何府的側門悄然離去。
何相爺在花廳里坐了許久,最後才緩緩地嘆了一口氣,與花廳里越發淡去的茶香味融合在一起,最後消散乾淨……
楚延琛在馬車裡坐著,他背靠著車壁,閉著眼,面上的神情淡漠而冷清,只是眉宇間凝著深深的疲憊,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肺腑間一股寒意奔湧上來,令他不由自主地低頭咳了起來。
悶悶的咳嗽聲在馬車裡迴蕩,車外的帘子略微一動,便就看到重九探身入內,獨留車外的車夫獨自駕車。他見著楚延琛低頭悶咳,便就迅速靠近楚延琛,忙不迭地從車內的木格子裡取出一瓶藥,從中倒了兩枚出來,遞送給楚延琛。
楚延琛伸手接過,染著血色的手指令重九心頭一緊,他緊張地盯著楚延琛看,看著楚延琛將藥咽下,也注意到楚延琛唇邊尚未拭淨的殷紅,他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低聲喊了一句:「公子。」
楚延琛咽下略微苦澀的藥,感覺到口中令人作嘔的腥氣,他皺了皺眉頭,聽著重九的聲音,他取出一張乾淨的帕子,將唇邊的血跡擦拭乾淨,而後又一點點地擦乾淨手上沾染著的血色。
「怎麼了?」
重九略微顫著聲道:「公子,天色不早了,咱們先回府吧。啞先生說過,您需要好好休息的。」
便是再不通醫理,重九也能看得出楚延琛的身子似乎是撐到了極限,單薄的身子骨仿佛是隨時都可能倒下,可是卻又倔強地苦熬著,就像是緊繃著好似下一刻就會崩斷的琴弦。
楚延琛轉過頭看了一眼重九,注意到重九眼眶微微泛紅,他的眼中似乎是透出了些許淚光,楚延琛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蒼白的笑,她伸手輕輕地拍了下重九的肩膀,搖了搖頭道:「我還有點事要處理,處理完了,我就回府。」
「別擔心,還不是時候。」
他沒有說是什麼時候,可是重九卻明白楚延琛說的是還沒到他死的時候。
重九低下頭,眼中含著淚水,他不想讓楚延琛看到,便就瓮聲瓮氣地應了一句:「是。」
「往後你同天樞他們就跟隨在子瑜身邊,二公子年歲尚幼,有時候會魯莽一些,你與天樞他們看著點。其他的事,你們不用擔心,武先生他們自會有打算。」楚延琛面上的倦意深深,他靠著車壁,微微閉目,接著囑咐道,「我知曉你同瑤六她最是親厚,瑤六出事,你定然是傷心的,但是齊家那一頭來了消息,說是並未找到瑤六的屍體......等我這一頭的事落定了,你就去江南道尋一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也或許......有一線生機......」
「如果,你尋到了瑤六,若是她還活著,你便就不用回來了。同瑤六在江南道一同好好過日子,京中,有天樞他們在......」
楚延琛睜開眼,側頭看了一眼愣愣發呆的重九,面上露出一抹無奈的笑,聲音暗淡下來:「若是瑤六,不在了,你也在江南道待著吧。我會通知莫寞他們,他們自會安排好你。」
重九隨同他處理了太多事,作為一名暗衛,重九已經是不合格的了。重九在京中太過扎眼,若是等他不在以後,怕是有人會尋著重九麻煩,倒不如讓人走得遠遠的。而江南道,正是一個恰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