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邊猶豫著,對方已經不耐煩了,重複道:「沒事散了吧,回自己家去。」
胖墩膽子只好大起來,躊躇道:「頭兒,我不是故意......也不是,這怎麼說呢,真要說起來就太長了。」
姜夜白平靜道:「太長就別說了。」
胖墩煩躁地撓了撓頭,勇氣一下子又全縮回去,小聲道:「可是,頭兒,你讓我回家,我也沒家可回啊。」
他和姜夜白都是沒有家的人,在荒野,最開始鬼面內部也不太待見他們,物資要自己搶,食物要自己燒。於是姜夜白烤魚技術愈發純熟,雖然胖墩喊他一句頭兒,但多少條魚被姜夜白捉上來,卻進了他肚子,胖墩比誰都清楚。
因為這份情誼,胖墩也很難說服自己完全把姜夜白當作敵人。
可是他哥哥也不能白死。
他腦子太笨,實在想不出兩全的辦法,只好一邊做伊萊交代的事,一邊給鬼面打工。
他心存僥倖,萬一船到橋頭自然直了呢?
可惜沒有這個萬一。
姜夜白面容疲倦,看都沒看他一眼,似乎精力已經到了極點。
他確實也是累極了,但在人前又不願顯出疲態,思索片刻,給出建議。
胖墩聽到他道:「那你去找個賓館住吧,這個點入住,還能打折。」
胖墩忽然就明白了「仁至義盡」是什麼意思。
這個詞還有個寫法,叫恩怨兩清。
他以前擔心頭兒不原諒他,恨他,其實也是一種一廂情願。不管是愛,還是恨,都需要濃烈的情感支撐,但更多時候,就是算了。
算了吧,都到這個地步了,何必呢。
他望著姜夜白越來越遠的背影,心裡湧上一陣說不清的難受,像細雪落在沙地上,一片空白。
姜夜白的影子也在這場雪裡越來越小,孤零零一個,親緣、友緣盡數斷絕,地上只留下一串輕飄飄的腳印,又馬上被新雪覆蓋。
胖墩就站在那裡望著,心想,人和人的緣分大概就是這樣,立場相悖,身份不同,就很容易走到死胡同。如果給他一次機會重來,他......大概還是會選擇現在這條路。
那便望君珍重吧。
胖墩朝那個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肥胖的身子艱險地完成這個動作,隨即挺直脊樑,離開刑獄司。
*
萬事塵埃落定,姜夜白終於抽出一點空收拾自己。
夢遊者看不下去,遞給他一條毛巾,擦乾淨臉上的水後,終於有了點人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