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溯哪來的舊傷,完全是個幌子。
原本他的任務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將所有人都攔在門外,再等對方離開就行。如今這個林樾不但不請自來,還追問各種問題,真以為自己依舊是門主親近之人啊?
他管得著嗎?!
沒辦法,鴉青只能將陳年舊事搬出來壓一壓。仗著林樾不知曉這個事,他便壯著膽子娓娓道來。
「早些年蓬山傳聞有鬼怪,凡是入山的人總會在深夜消失。待到第二天破曉,山底就會出現一具白骨。起初還只是一個,後來越來越多,上至古稀下至襁褓……後來大多是心有不甘的人為了進山尋親友才丟了性命。」
「白骨越堆越多,無人敢認,官府也不敢管,失去至親的人們只能跪坐在不遠處日日啼哭。有幾家小仙門在人間修建閣樓,百姓們便去求仙,結果進去的修士也沒了。」
慕容神色微動,這情節他好像有點熟悉,他若有所思地點著下巴將疑慮先行壓下,繼續聽鴉青的訴說。
「後來就傳聞山洞中有吃人妖獸,連神仙都殺不掉,因而無人再敢去山中。失了這一山的資源,百姓生活更加貧苦。不知是誰知曉了清玄宗的位置,一行老小爬上千層石階,跪地訴苦。」
慕容徹底被故事吸引,原本還背對著鴉青的身體早就轉了回來,一時嘴快追問道:「然後呢?是易門主解決的?」
這兩人一個專注講故事,一個急於聽後續,誰都沒有注意到身後林樾無意識攥住衣袖的動作……
「那日宗主帶其他弟子去赴宴,門主不喜這種應酬便留在宗門。他知曉此事後也不願他人陪同涉險,就讓我去招待這些百姓,他一人上了山。」
「很晚我都沒見門主回來,放心不下便去告知宗主。後來我們是在山底見到他的,他渾身上下全是血,甚至衣衫都兜不住浸濕的液體,滴在地上。」
「他看到我們,笑了一下。沒有說山裡的情況,只是伸手向我們要手帕。」
「他說『太髒,臉上都不乾淨了。』」
慕容倒吸一口涼氣,這還是人嗎?
「一人屠遍山中所有妖魔,門主的內傷就是來源於這。林門主,我也說乏了,若無其他事,請回吧。」
林樾抿了抿唇,單手勾出一個錦袋穩穩拋進鴉青懷中轉身離開。
鴉青對於北峰的東西巴不得立刻丟掉,他在後面喊道:「林門主,我們這不缺東西,不必——」
欸?
他兩指拉開口袋,裡面躺著一枚晶瑩剔透的圓珠,青藍色的靈氣緩緩縈繞四周,一眼就能看出這玩意是千載難逢的寶物。
鴉青索性直接將後面半截話咽回肚裡。
這下他不計較錦袋是誰給的了。
那兩道身影消失不見,鴉青又重新拉上外端兩條紅珠繩,還特意半探出身子看看周圍有沒有人。
做完這一切直接將錦袋揣進袖口,打算交給易溯。
這可是個好東西,說不定價值連城,對門主修行有益。反正,收下肯定不虧。就……當是勉為其難收下負情人的賠禮吧,大不了他以後少罵一句北峰師徒,這樣也算扯平了。
鴉青走進院中,站在房門外輕敲兩下便停住,隔著木門易溯能夠清楚聽到鴉青的每一個字:「門主,林樾送來一個錦袋,我——」
屋內恰好傳出聲音打斷鴉青的話:「放在門外就好,待我修行結束自會去拿。夜深你早些休息,不必擔憂我。」
「是,鴉青告退。」
腳步聲漸行漸遠,易溯在屋內緩緩睜開眼睛,那雙瞳孔中再無最初的茫然,取而代之的是無盡沉靜。
昏暗的四方,許久後響起一聲低啞地輕嘆:「……林樾。」
第7章 全亂了
前塵往事盡數充斥在易溯腦中。情至深處的歡喜,不告而別的悵然,內心五味雜陳。
從相識相知,逐步成了常伴身邊的親友,再到後來親密無間的道侶……
易溯知道記憶中蘊藏的感情,他身為旁觀者是無法完全體會到的。
他也因此知曉了為何燭玄不給林樾好臉色,也明白了鴉青為何總是敵對北峰。
那個小沒良心的,活該。
易溯低頭看向纏繞指間的紅綢,正想丟出去,動作猛然頓在原地。
他慢慢收回手,掏出藥瓶將紅綢一圈又一圈重新纏繞在瓶口,小聲嘀咕:「等以後物歸原主,我直接把瓶子摔他身上。」
說罷他又點燃桌邊燈火,用紙筆沾上墨汁畫出兩個小人兒。
「之前還愛得死心塌地,轉眼就找新歡這也太荒唐了!」易溯在兩個小人兒之間連著線,最終往左邊小人身上狠狠戳上一滴墨汁,黑墨將小人身形遮掩住,「這誰能忍?真是憋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