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百列沒回答,也不往眼珠里看了,孤獨地憂鬱起來。
除了烏鴉像個到站停車的公交司機,加百列一下車,三個孩子集體鬆了口氣。
關上車門的剎那,草莓甚至人一軟靠在了五月身上。
「別松啊,」烏鴉回頭沖他們笑,「咱們的重頭戲還在後……」
他話沒說完,茉莉的臉色倏地一變:「小心!」
烏鴉沒來得及回頭看,脖子就被一隻冰涼的手攥住了。
那隻手卡在他咽喉上,不輕不重地微微抬起他的下巴,冰冷的銀色髮絲垂在他肩上。
天使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我會回來找你。」
說完,不等烏鴉反應,他就自作主張:「留個記號。」
烏鴉脖子上一陣刺痛——不是吸血鬼的尖牙,也不是人的門牙,而是一根極細的小針,擦著他的頸動脈從皮下穿過,將一根「高級定製」上那種金線留在了傷口裡。
加百列抹掉血珠放開他,狡黠地笑起來:「不用謝。」
烏鴉按住脖子沒吭聲。
傷口裡有微微的異物感,皮下那枚晶片被細針捅穿了。
第24章 美麗新世界(二十三)
隨著加百列和那車……或者說那個人分道揚鑣,潮水一樣的雜音、顛倒破碎的畫面再次出現。
他耳邊哭聲、祈求聲,跟亂成一鍋粥的地下城噪音交織在一起。眼前真實與虛幻難捨難分。
加百列看見不遠處凹凸不平的地面好像變成了一個小池塘,裡面有一個自以為是魚的女孩子。她不會說話,只會唱歌。幾個帶著白兔耳的少女圍著那條美人魚跑來跑去。
可愛的小兔子們跑一圈少一個,再跑一圈,又少一個。
美人魚抬起泫然欲泣的臉,眼巴巴地看向他。
加百列:「兔子已經賠給你了,別哭了。」
美人魚的身影消散,一對戀人又嬉笑著從他眼前跑過,都沒穿衣服,但戀得很無邪——他知道他們兩個都被化學絕育過。戀人們赤身裸體地互相寫詩、追逐、偶爾把撿來的鮮花堆在他腳下。
離開枝頭的鮮花枯萎,男戀人就不見了,只剩女戀人伏在他腳下,不停地流眼淚,那充滿痛苦的構圖美極了。
加百列低下頭,又看見一群孩子跑過來,張手要他抱。遲遲等不到,孩子就自顧自地抱住了他的大腿。
他伸手摸孩子的頭,因為手上還殘留著烏鴉的體溫,一伸出去,孩子的頭就變成了虛影,他只是舀起了一捧水裡的月光:「那個人真奇怪,像午夜的太陽一樣,亮得刺眼,一照過來你們就不見了。」
借著體溫,他揮散了眼前的幻覺,手心裡浮起那顆血族皮衣上的眼珠。
眼珠後面伸出無數根金線,將它壓成個薄片,隱形眼鏡似的覆在加百列的左眼上。於是他成了個一邊紅、一邊琥珀色的鴛鴦眼。背著雙手,加百列沿著鼠人城路邊的馬路牙子走起了貓步,優哉游哉地朝打的最熱鬧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