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縮,溫憐垂下眼皮,輕聲道,「殿下,您還是喚我宋夫人罷,臣婦不再青春年少,也不會做出嘗花瓣此等……幼稚之事。」
方還帶著笑容的男人,眼中情緒微凝,過了片刻,才浮現一絲苦笑,「憐兒如今總是說些惹人生氣的話,孤該如何是好。」
溫憐低頭,既不看他,也不回答的話。
齊望陵輕嘆一聲,帶她向殿內走去。
方一踏入大殿,厚重的檀香撲面而來,溫憐雙眸微怔,仔細辨別香的味道,莫名感覺這香的味道很熟悉,等她身處大殿之中,環視整個殿中的陳設時,溫憐緊抿著唇,攥緊袖子的手指用力。
似曾相識之感將她包圍,無論看向哪裡,心臟都平靜無波,沒有任何陌生不適,有的只是恍如昨日的熟悉。
好似離開了很久,但再見面,一切都沒有變,依舊是過去的模樣。
可她厭惡這種感覺。
眼眶濕潤,溫憐緊咬舌尖,甩開齊望陵的手,向殿外跑去。
夢境旖旎,之所以讓她留念,只因它是虛幻的,可它若是真的,同眼前一切聯繫在一起,那就是一把鋒利的刀,狠狠插進她的心臟。
她已經失去記憶,也已經嫁人。
溫憐不想知道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只想與宋子津平平安安地過完接下來的日子。
她那日已經問過齊望陵,他是不是夢境裡的那人,他也給出了回答,既然在猶豫,就不要再干涉她的接下來的餘生。
溫憐不恨他,她只恨自己再次見到那棵花楸樹時,心上沒有任何陌生之感。為何不徹底忘乾淨,為什麼要留下一個殘留的執念,牽引她,拉扯她,陷進過去的漩渦。
大殿外,溫憐扶著起伏不停的胸口,急喘著氣。
身後傳來腳步聲,在距離她只有幾步遠時,停了下來,沒有再靠近。
溫憐深呼口氣,平復胸中鬱氣,待心潮平復後,她才頭也不回道,「殿下,物是人非不可強求,終究要向前尋找出路。」
「抓著過去不放,於殿下而言沒有任何益處,何不放過彼此?留給殿下亦或臣婦一絲喘息之機。」
溫憐抬手,拭去眼尾倏然滑下的淚,「無論相貌還是家世,亦或野心,魏小姐都與殿下相配。」
她說完,身後之人久久未言,過了良久,溫憐才聽到他啞然失笑,聲音很低地問,「憐兒果真是這般想的?」
未等溫憐回答,他又輕聲道,「可孤不這般想。」
溫憐微微蹙眉,剛要問他為何執迷不悟,忽然對方沒有徵兆靠近,直接從身後抱住她,雙臂極為用力,好似要將她融入他的身體一般。
溫憐方要掙扎,耳邊傳來一聲冷聲的命令,「別動。」
似乎察覺到自己語氣加重,他又壓下戾氣,低頭枕在溫憐頸窩,低聲道,「只是抱著而已,孤很想你。」
秋夜的風總是帶著幾分涼薄,拂過青絲,徒增愁緒。
溫憐望著不遠處的花楸樹,終究沒有再推開他,任由齊望陵從後背環抱著自己。
胸膛算不上溫暖,她也感受不到半點安心,有的只是無法擺脫的束縛和難言的疲憊。
溫憐緊抿著唇,忍著寒風和他的桎梏,雖身處東宮,但思緒卻忍不住飄到宋子津身上,回去之後若見不到她,會不會很急切,亦或很擔心。
夜色濃郁,如一團迷霧,好似無論往哪個方向走,都找不到出路,終究困在原地。
過了良久,迷霧才主動散去。
「憐兒可想去探望溫大人?」
溫憐離開的腳步一頓,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父親,想到上次的事情,溫憐垂眸,沒有馬上應答,卻也沒有離開。
「年末溫大人隨軍流放至邊關,三日後未時,馬車會在宋府門外等候,若憐兒還想見溫大人最後一面,切勿失約。」
回去的路上,溫憐望著懸掛在宮牆之間的圓月,痛意充斥她的頭,昏昏沉沉的,幾乎剝奪她的所有理智。
溫憐跟在太監身後,腳步虛浮,宛若行屍走肉。
隨行的太監見狀,小心道,「宋夫人……」
「無事。」溫憐忍著頭痛,只讓他快些帶路。
返回宴席時,一眾武將均在場,見到她,宋子津微皺眉頭,「臉色怎麼如此蒼白?」
溫憐搖頭,方要落座,額前忽然刺痛,她腳步不穩向前跌倒,一隻手及時伸出,緊握她的手臂,將她拽進懷裡。
溫憐扶著他的肩膀,靠在熟悉的懷抱里,終於埋首在他懷中,忍不住哭了起來。
「見到哪位貴人受了委屈?」
溫憐悶聲含糊道,「沒有。」
宋子津眯起眼睛,明顯沒有相信她的說辭,見她不打算說,卻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從宮裡回來後,宋子津比之前更忙了,每日前去郊外的軍營,就算到了晚上也未回府,溫憐想他的同時,卻是鬆了口氣。
她每天數著日子,到了那天,她連午膳也沒心思吃,便帶上一個貼身丫鬟,焦急離府,前去約好的地方。
望著她匆忙的背影,芸兒眸色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