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頁(1 / 2)

重症監護室,是除了手術室外最讓人無奈心酸的地方。

走廊長而幽靜,焦灼的氣氛瀰漫在每一寸空氣中,混著刺鼻的消毒水味麻痹神經,甚至盡頭的一部電梯直通太平間,這愈發加劇恐慌,病人家屬們連眼神都不敢往那裡偷瞄一眼,生怕引來死神的丁點注意。

隔絕一道厚重的鐵門,門裡人生死難料,門外人沉重煎熬。

這些人近乎執拗地守在門口,或站或坐,或乾脆支起一床薄被席地而躺,只為能夠在突發情況時第一時間回應醫生。因此,一點點風吹草動就會驚醒所有人,這樣的等待讓白天黑夜都顯得無盡漫長。

陳紀淮亦是如此。

走廊的吸頂燈管滋啦作響,他後頸抵著瓷磚接縫靠牆而立。黑漆眸子漫無目的聚焦在空氣中某一點,安靜地如同尊像,只有攥緊微顫的拳頭泄露一絲心緒。

從把陳玉霞送進醫院後,他就沒能再見到她,此刻也只能靠想像腦補陳玉霞的狀況。

阿奶太瘦了。

在雜亂的思緒中,畫面定格在陳玉霞昏迷前抓住他的手,沉重地說「阿奶對不住你」。

她的手向來粗糙枯瘦,不過在陳紀淮的記憶里,那雙手永遠溫熱,仿佛可以托舉住這個家的一切。

可躺在救護車上的陳玉霞,手指冰涼,讓陳紀淮覺得他像在握一把腐朽的骨頭,硌人而刺骨。

「阿奶對不住你。」

「阿奶對不住你啊。」

「阿己。」

……

對不住什麼呢?

是對不住祖孫二人拼了命地逃離南城那個家,最終卻換來此刻ICU門縫裡溢出的,比死亡更刺眼的慘白燈光嗎?

陳玉霞的這句話如同夢魘仿佛迴響在陳紀淮的腦子裡,也終於像一把匕首刺穿他的自我防護,剛剛在家裡發生的一切都清晰殘忍地冒了尖。

昨晚,掛斷和宋穗歲的通話後,陳紀淮極為罕見地對過生日這件事生出幾分憧憬。

自打九歲過,陳紀淮就再也沒期待生日。

因為沒有值得慶祝的人,也因為……上一個慶生過得實在諷刺。

在九歲之前,他是家裡唯一的孫輩,爺爺去世得早,就被奶奶隔代親寵著,父母也恩愛有加、事業有成,家裡條件算得上富裕。

但這一切回想來,竟像是一場夢境。

破滅的導火索好似只是源於他和大人討要生日禮物。

一向溫柔的母親暴怒,將生日蛋糕砸得稀碎,黏膩的奶油從桌麵糊到牆上。這並未能緩解她的憤怒,母親像一座壓抑已久的火山終逢噴發,沾上奶油的手掌「啪」地扇在陳紀淮的臉上。

她只愣了一瞬,而後那團火變得愈發升騰。

在她身體裡形成一團火獸,侵吞她的思想,占據她的身體,將家裡所有的一切都砸得稀巴爛。

再後來,母親就從陳紀淮的世界裡消失。

聽阿奶說,父親為了投資擅自把公司資產做了抵押,投資失敗,公司面臨破產,這些年母親和父親所有的努力付之東流。

這不是父親第一次這麼幹。這幾年他像是著了魔,對身邊幾個炒股搞投資的朋友偏聽偏信。

一開始勢頭向好,有賺有賠,這讓父親產生極大自信。他開始信奉「風險越大,賺得越大」,隨著投入的資金量不斷加碼,盈利與虧損的天枰發生傾斜,以至於到後來投什麼失敗什麼,連帶他整個人都變得偏執。

母親曾勸阻他許多次,可並沒有換來回頭是岸,反倒更加刺激了父親。爭吵、冷戰到動手,短短兩三年的光景,整個家天翻地覆。

母親走後,陳紀淮被丟給阿奶。父親則像個賭徒,輸光公司所有的資產後,又將房子等不動產也搭了進去。

他總相信下一把會翻盤。

但事與願違。

父親做事的風格也越發偏門,集資的手段不僅帶了些詐騙性質,而且開始惦記阿奶的養老錢。

老人家耐不住他的懇求,總是心軟答應。到最後發覺不對勁時,已經來不及制止。

那個時候的父親性格大變,不似以往的溫文爾雅,稍不順心意就對阿奶和陳紀淮拳打腳踢,動手搶錢也是家常便飯。

直到有一次陳紀淮實在是被打狠了,阿奶覺得不能再這麼下去,才下定決心,偷偷帶陳紀淮背井離鄉。

又托老朋友的面子,花光剩下的積蓄到安城安了家。

安城的日子過得雖清貧,但卻讓陳玉霞和陳紀淮覺得安心。尤其認識宋穗歲之後,一潭死水的生活終於泛起波瀾。

老人們常講,日子過順了,就要得意忘形。

陳紀淮覺得他大概就是得意忘形了。

安穩的時光讓人沉浸而麻痹,以至於他企圖抓住美好時,忘記懸在頭頂的達摩克里斯之劍。

終於,那把寒光凜凜的劍斬落而下。

在陳紀淮憧憬和宋穗歲明日的約會時,意外發現阿奶臨近深夜卻還沒睡,偷著在房間裡穿經停片。

像兜頭被澆下一盆冷水,陳紀淮語氣乾澀,「阿奶,不是說好不做了?」

陳玉霞往身後藏了藏穿到一半的經停片,囁嚅,「我閒在家沒事幹,閒著也是閒著……」

最新小说: 快穿攻略:赖上病娇男主 大清贤后 神君崽崽三歲半,弱小可憐但能吃 驚!她茶翻戀綜,大佬們爭當舔狗 創業遊戲,財富提現 遲日逢冬 單挑 伴青 撒嬌症 普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