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田一骨碌爬起身,忿忿不平地說:「啥叫打擊人家小同志的工作積極性?我說的實話!這案子再辦下去,還能不能有咱們林場所都不好說了。」
「田哥。」關堯給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別再說了。
可李小田偏不,他把頭一扭,叉著腰,高聲道:「我看,都是被那郁春明攪和的了。我在扎木兒當警察也有小二十年了,咋從沒遇到過這種案子呢?咋他郁春明一來,就鬧出這麼大事兒呢?老關我給你講,今天下午你不在,你不知道,分局領導指著咱們說,今年年底的評獎評優就別想了。」
關堯無聲地嘆了口氣,彎腰從柜子里翻出方旺泡的藥酒,低頭去擦自己紅腫的手腕。
「說實話,咱也不是啥不講理的人,之前郁春明幹得好的時候,咱有說過他一句不好嗎?可現在林場所挨了罵,他倒是逍遙自在,要我說,這種關係戶就不能留。」李小田說到這,話鋒一轉,他神秘兮兮地擠了擠眼睛,問道,「哎,你們清不清楚他之前到底犯過啥錯,才會從松蘭調來扎木兒當警察?」
「啥錯?」孟長青仿佛是個單細胞生物,完全看不懂自己師父的眼色,他愣愣地問道,「小田哥,你咋知道他犯過啥錯?」
李小田冷哼一聲:「今天下午,一個從省里來的同事隨口提的,他說就在去年,郁春明在查案過程中,明知現場有爆炸的風險,卻非但不領人離開,還執意要留在那裡取證,最後直接導致人員犧牲。」
「少傳謠,」關堯不悅道,「他要是真那麼做了,警服還能穿身上嗎?」
「咋不能?」李小田高聲吆喝起來,「你們都不清楚吧?人家郁警官可是郁副廳長的兒子,據說是郁副廳長前妻生的,不咋受待見,但好歹有這層關係在呢……」
「小田哥,小田哥!」孟長青忽然急聲打斷了李小田的話。
李小田背對著大廳,哪裡知道此時郁春明正要進門?他繼續揚聲道:「那姓郁的,仗著自己有關係,還是警大畢業的高材生,懂點刑偵知識,就在這兒瞎擺弄,要我說,沒準兒那天來鬧事兒的人沒講錯,他就是跟人家媳婦有染!」
「李小田!」關堯當即出聲呵止道,「你給我閉嘴。」
閉不閉嘴,剛走進屋的郁春明也已經把他的話聽了個完完整整。只是這人聽了好似沒聽,不過回頭看了一眼聚在一起的那堆人,然後就轉身往樓上走去了。
「小田哥……」孟長青一臉無措,「這咋辦?」
李小田架著膀子,不肯低頭,但氣已經虛了,他嚷嚷道:「啥咋辦,那姓郁的小子難道能把我揍一頓?」
關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甩了甩手上沾著的藥酒,起身準備上樓:「行了,該回家的回家,該值班的值班,少在這兒聚眾鬧事了,我去瞅瞅他。」
其餘人沒有異議,立即作鳥獸散,只有李小田還在原地大叫:「你瞅他幹啥?你應該好好批講批講他,讓他意識到自己不顧大局的行為有多嚴重!」
「田哥,求你閉嘴。」關堯站在樓梯上,無可奈何道。
但好在是郁春明不會這樣出言不遜,關堯走進辦公室時,他正安安靜靜地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著頭,似乎要從抽屜里翻找出什麼來。
關堯下午才單方面訓過這人一頓,眼下主動開口多少有點尷尬,可郁春明偏偏不抬頭,甚至沒有意識到關堯已經快要走到自己近前了。
「那個……」
啪!不等關堯把話說出口,郁春明一下子合上了抽屜,他倏地抬起頭,仿佛有些驚慌,又仿佛有些害怕,不知是不是那抽屜里裝著見不得人的東西。
「你,你怎麼了?」關堯本想問一問郁鎮山單獨留下他是為了什麼事,可當看到那張慘白得有些嚇人的面孔後,關堯一下子咽回了自己原本想說的話,「你是哪兒不舒服嗎?」
郁春明也不知有沒有聽清,他撐著桌面,眼神有些發散,額角還沁著冷汗,在意識到關堯準備伸手來攙扶自己時,人又飛快往後一躲。
「沒有,我沒事。」他含糊地回答。
可這根本不像沒事的樣子。
關堯仔細回想了一下,這一天顛簸來顛簸去,郁春明好像只在出門前吃了兩口早飯,他不得不好心問道:「你……是不是低血糖犯了?」
郁春明用力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仍舊否認:「沒有,我沒事,你不用管我。」
關堯好意錯付,也不想再問第三遍,但他又忍不住關心起來:「要不,我給你沖杯糖梨水?」
郁春明坐著沒說話,攥著桌角的手卻緊得發青。
「行吧行吧,我不管你。」關堯有些煩躁地直起身。
可他仍放心不下,走到門口處還特地回頭看了看,確定郁春明只是一動不動地坐著後,這才轉身離開。
誰知,就在他準備踏出辦公室的那一刻,身後傳來了「咚」的一聲。
「郁春明?」關堯被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