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春明眯起了眼睛,他注意到,這人的一條胳膊有些不自然地彎曲在胸前,像是受了什麼傷。而下一刻,當這人抬起頭往樓上看時,郁春明就瞬間明白這不自然到底來源何處了。
——他就是那個在火車上於千鈞一髮之際擋住自己,以致嫌疑人跑掉,並在擁擠中不幸摔斷了胳膊的那個老頭兒。
「李英。」市分局內,關堯低聲念道,「他叫李英?」
那菲回過身:「有什麼問題嗎?」
關堯也說不出有什麼問題,畢竟這個名字於他而言很熟悉,但是,在這個世界上,名叫李英的人又實在太多了。
因此,關堯只好說:「我想看看他的個人信息。」
「個人信息?」那菲走到近前,「他的筆錄不全嗎?」
「有點東西需要補充。」關堯站起身,走到了電腦邊,「這人好像有前科。」
「前科?」那菲拿起了那張單子,看著上面的登記信息,疑惑不解道,「這人是個六、七十歲的老頭兒,在車上摔壞了胳膊,我見過他一面,不像是有前科的樣子。」
關堯不答話,直接登錄系統搜索,沒過多久,他便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確實有前科。」關堯抬起頭,看向那菲,「李英,三十三年前,因過失縱火導致木業二廠出現重大人員傷亡和財產損失,當時被判了無期徒刑,他是十來年前出的獄。」
說完,關堯鄭重道:「我認為,我們有必要再次傳喚他。」
「大爺先別走!」郁春明趕在那老頭兒跨上自己的三輪前,一路追到了樓下,他叫道,「您剛剛敲門找誰?我是江敏的鄰居。」
那老頭兒身形一僵,隨後緩慢地轉過了身。
他人長得瘦巴,一臉枯皺皮,眼角已快要耷拉到下巴上,嘴邊還掛著一道疤。
這副面相,讓郁春明登時眼皮一跳。
「大爺,看你有些面熟,你是前天火車上不小心撞傷了胳膊的那個吧。」郁春明裝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來,他開朗又熱情地指了指樓上,「我就住隔壁,剛聽見你敲門。」
「哦,哦,你好。」這老頭兒看起來反應有些遲鈍,眼神也格外呆滯,他動了動嘴唇,吐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來,「我是從千金坪來的。」
郁春明眯了眯眼睛,緩步走到了他的近前:「大爺,您找江敏……是有啥事兒嗎?」
這老頭兒眼神躲閃了一下,沒答話。
郁春明和善地笑了笑:「大爺,那天是我不對,太莽撞了,還沒來得及給您賠禮道歉。誒,您說巧不巧,今個兒咱們竟然在這兒遇上了。」
郁春明從不是個熱情的人,眼下卻表現得格外樂於助人,他開口就道:「大爺,您要有啥事兒,交代給我,等鄰居回來了,我替你轉達。不過這三輪您就別騎了,胳膊還傷著,要不,我送您回去。」
「不,不用……」這老頭兒忽然變得慌亂起來,他扭臉就要上車,郁春明卻先一步抓住了他的車把。
「大爺,您別拘束,也別怕我,咱們人民警察為人民,您有啥苦衷和難處,都可以跟我講。」郁春明笑著說。
這老頭兒用餘光覷了一眼郁春明的臉色,猶豫了片刻後,小聲說道:「江敏家的小子,偷,偷了我的錢。」
「秦天?」郁春明脫口叫道。
關堯和那菲找到李英時,這人正坐在林場派出所的辦公室里錄筆錄,他穿著單薄,身上披著哪位好心警察送的棉衣,正輕輕地打著抖,不知是不是因為害怕。
關堯疾步走上前,拉過孟長青問道:「他咋會在這兒?」
孟長青回答:「好像是在外頭碰著小偷兒了,郁警官送來的。」
「郁警官?」關堯的聲音變了調。
他順著孟長青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見郁春明坐在一旁,抱著胳膊,認真地聽方旺詢問李英被盜竊的來龍去脈。
「你咋來了?」關堯滿臉不快,上去便把郁春明從座位上拽了起來。
郁春明看了一眼還在慢吞吞敘述事情發生經過的李英,順從地跟著關堯走出了辦公室。來到走廊上後,他放低了聲音,飛快說道:「你知道不,那天在車上擋了我一下的老頭兒叫李英,就是失手導致了三十三年前木業二廠大火的那個李英。」
關堯緊盯著郁春明的臉:「剛知道,在市分局整理資料那會兒知道的。但你又是咋回事?我不是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