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堯早已習慣了江敏的前言不搭後語,他知道這是在問誰,因而利索地回答:「拘留十天呢,現在才幾號?再等等,等該放人了,我通知你。」
「不行,」江敏搖頭,「他吸毒了。」
關堯嘆氣:「是,他吸毒了,吸毒才要關十天,不然我們幹嘛把他逮進去?」
「吸毒不行。」江敏又重新組織了一遍自己的語序,她一臉嚴肅地說,「吸毒不行,得送他去戒毒。」
原來是這意思,關堯方才明白,他笑了笑,回答:「秦天是初犯,用不著戒毒,也沒成癮,回來之後讓社區看著就得了。」
江敏對這個答覆並不滿意,她燃起了一支煙,沖關堯一點頭:「你們該把他關到老死的。」
「哪能啥都指望我們?」等把人送走,關堯搖頭道。
郁春明沉默地坐在沙發上,臉色有些難看。
關堯心裡一緊,忙問:「這是咋了?」
郁春明扯了下嘴角,沒有多說:「沒事兒,聞見煙味兒了,想抽一根。」
關堯立刻把臉一沉:「你趁早把煙戒了,再抽你那肺非得廢了不成。」
郁春明沒出聲,看著像默認,又像是在充耳不聞。
至於關堯,他並不清楚,郁春明此時壓根不是菸癮犯了,他是胃疼,也可能是頭疼、胸口疼,或許是過去受過傷的地方無一不在疼,只是這一年多來他早已熟悉了這種疼,因而當疼痛泛起時,一切都如吃飯喝水一樣,習以為常。
但關堯還是發現了端倪,當兩人面對面坐在餐桌邊時,他看到了郁春明額角泌出的細汗。
「你是不是神經疼啊?」關堯問道。
郁春明捏著筷子的手在輕輕發抖。
「我家裡有藥酒,要不我給你……」
「不用,」郁春明低下頭吃飯,「過會兒就好了。」
「你過會兒能好,明早太陽就打西邊出來。」關堯說道,「之前我們單位有個五期的老班長,年輕的時候在一次排爆里受了傷,一到陰雨天渾身疼得都動不了,還天天逞強不治,人沒到五十就過世了。所以你有啥不舒服了就得說,一個人挺著沒啥好結果。」
郁春明緩了口氣:「你是在咒我?」
「哎呀我去,你真是好心當做驢肝肺,我還咒你?我天天去替你上香,求你長命百歲行了吧?」關堯起身拿了件衣服披到了郁春明的肩上,「還有,你以後離那水邊遠點。」
「那我乾脆辭職算了。」郁春明莫名說道,「你們不都想讓我辭職嗎?」
關堯看他:「我啥時候說這樣的話了?人家張所想讓你辭職,還是我去幫你說的情,你非但不謝我,還要來栽贓我,咋的,你是想把我擠下去,自己當領導嗎?」
郁春明又不出聲了。
關堯總是有很多說辭,他講話滴水不漏,做事左右逢源,沒人說他不好,正如沒人說郁春明好一樣。
兩人有太多的不同,也有太多的不和,可這林林總總的不同卻讓兩人越走越近。
關堯也不清楚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天二十四小時,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琢磨郁春明這人的。郁春明倒是很清楚,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始終關注著關堯的。
——從兩人相見,不,應該說從兩人重逢的第一天起。
「不要想太多,」關堯見人沉默,於是放緩了語氣,「有的時候,別總往壞處想。」
「可我往好處想時,好事也沒有發生。」郁春明回道。
「那就啥也別想,當個傻子。當個傻子,一切就都好起來了。」關堯順著他的話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