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留下他,」江敏輕飄飄地說,「我沒錢了,家裡也沒糧食了,我養不起他,你要是不要他,我就把他送到松蘭市局的門口,讓你的領導瞧瞧。」
「江敏,你不要無理取鬧。沒有親子鑑定報告,我不可能認下這個孩子,不管他的出生日期、血型和我有多少關係。」郁鎮山還算鎮定,他看了看這個男孩,又回身看了看因自己太久沒回去而出門來尋的汪夢,開口說道,「我已經結婚了,有了新的家庭,當初我們說好的……」
「我們沒說好!」江敏忽然大聲叫道,「結婚的時候你答應過我,要照顧我、保護我一輩子,你為啥反悔?我是被人栽贓誣陷的,你憑啥不相信我?現在我帶著你的孩子回來了,你竟然連替我把他養大都不願意!郁鎮山,你,你是這天底下最沒良心的人!」
「江敏……」
「把孩子留下吧。」這時,汪夢說道。
郁鎮山不可思議地看向了她。
「把孩子留下吧,這事兒要是鬧到單位去,你今年年底該咋提正處?」汪夢走下台階,拉過了江心的手,「說啥親子鑑定報告,那東西現在松蘭沒有醫院做得了,我們科室有啥需求了都得先打報告再送首都檢測,首都可能還得把樣本送去國外呢。你這事兒要是傳到外頭了,影響是啥你不清楚嗎?領導還會把機會給你嗎?再說了,這孩子也大了,送去學校上學就好,沒關係的,歡歡和暢暢也能理解。」
「可是……」郁鎮山還想再說什麼,但最終卻沉默地應下了。
江敏沖他輕輕一笑,鬆開了拉著江心的手。然後,這個來去自如的女人如同一陣風,不帶一絲眷戀地轉身離開了。
她沒有聽到,江心在哭著喊媽媽,那也是江心最後一次,喊出「媽媽」這個詞。
第50章
審訊室內,郁春明平靜地問道:「所以,你的血型是啥?」
艾華茫然地張了張嘴,有些不解:「警官,這和案子有關嗎?」
「有。」郁春明回答。
艾華雖然疑惑,但還是一五一十地說:「我是O型血,我先前不知道,但因為我老婆也是O型,所以生孩子前,她專門讓我查過。」
在一旁記口供的孟長青沒有注意到,郁春明原本緊攥成拳的手忽然鬆了下來。
「O型。」郁春明點了點頭,「那你知道徐文和錢國偉的血型嗎?」
「這個我不清楚。」艾華當即回答,「當年在國內,誰會去測這種東西呢?」
郁春明扯了下嘴角,輕聲重複道:「誰會去測這種東西呢?」
「警察同志,」艾華有些焦躁了,「我到底啥時候能見一面我母親?該說的我都已經都交代了,今夜我到底……」
「現在就可以見。」沒等艾華說完,王臻便推開了審訊室的門,他沖郁春明一抬下巴,「轉送看守所的車已經停在外面了,我也和艾秀紅交代好了,你們把人帶出來吧。」
郁春明沒有異議,孟長青立刻起身為艾華打開了審訊椅。
「能不能不要讓我帶著手銬走,我不想讓我母親……」
「哪來這麼多要求,趕緊出來。」王臻不想跟他糾纏,「小孟你抓緊時間讓嫌疑人在上車前和艾秀紅簡單會面,不要停留過長時間。」
「是。」孟長青老老實實地答道。
等人都走了,王臻看向還坐在原處的郁春明:「你……剛剛為啥問他……」
「你知道為啥。」郁春明不假思索道,「當初江心的死亡證明是你開的吧。」
王臻抽了口涼氣,他不清楚郁春明是怎麼得知自己如今的身份壓根不是從江心那裡改的,而是二十多年前領導讓他憑空捏造的,心虛的王臻開始先摸鼻子再摸嘴,一時侷促起來。
「還有我警大畢業時拿到的那張親子鑑定報告,也是他讓你托人做的,對嗎?」郁春明波瀾不驚地問道。
「那是,那是……領導交代我的工作,我咋能不干呢?」王臻作為郁鎮山多年來的直系下屬,此時只能苦著臉道,「畢竟,把你戶籍從扎木兒弄去松蘭,在二十多年前是個大活兒,還相當惹人注目。你是不清楚,郁副廳長年輕的時候可是咱們局裡的重點培養對象。就比如艾華那事兒,當時是郁副廳長的老領導省總隊政委一手壓下了局裡的亂子,逼著他提了離婚,就連我,也只是聽了個風兒,連到底出啥事了都鬧不明白。你說,如果真大張旗鼓地查,那郁副廳長的前途咋辦?萬一鬧到廳里了,讓廳長知道,你松蘭市局的青年幹部,家裡老婆跟一幫男人不清不楚,這在二、三十年前可是比天塌下來還嚴重的作風問題。所以說,如果江敏領著你回去找他的事兒鬧得滿單位人盡皆知,肯定影響老大了,如果直接讓……」
「直接讓江心做個死人,然後捏造出一個與江敏無關的新身份,那就好辦多了。正好,那幾年各地人口普查,都在補辦一代身份證,操作起來難度不大。」郁春明說完,又補充了一句,「而且,還不會阻礙郁副廳長的升遷之路。」
「春明……」王臻無奈,「你得理解一下,這種事兒真的不好辦。」
郁春明沒說話,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推開了王臻試圖攙扶自己的手:「我要回家了。」
「回,回家?哦,回關堯家。」王臻迅速從兜里摸出了車鑰匙,「我,我我那個……我送你,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