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春明目不轉睛地看著關堯。
關堯說道:「這王新生有個女兒,名叫王曦,在去年六月份來松蘭旅遊的時候被朋友報了拐賣。」
「拐賣?」郁春明大吃一驚,「一個年輕女性在松蘭這樣的省會城市被拐賣肯定會引起高度關注,我們當時為啥完全不知道?」
「原因很簡單,那就是警方調查後發現,壓根不是拐賣。」關堯回答,「這個王曦最開始其實是和男友來松蘭旅遊,她的朋友一直認為該男子人品低劣,不支持兩人在一起,並認為王曦隨意與只認識一個月的男性出門不安全,所以在始終聯繫不上人後,人家熱心的小姑娘就報警了。不承想辦案民警當時一下子就找到她了,而且她的社交媒體以及網絡帳號在此後的一個月中更新不斷。因為這事兒,朋友與她斷交,但誰知那之後就再也沒能找到她,直到現在。由於王曦的社會關係簡單,父親王新生失蹤,所以,也只有她那個朋友還在操心這事兒。」
郁春明思索良久後問道:「DNA呢?王曦的朋友目前能提供她的DNA嗎?」
「法醫從王曦的個人物品中找到了一縷殘留的頭髮,很快就會出結果了。」關堯抹了一把被凍僵的臉,笑了一下,「不說了,我得去洗洗眼睛,你師父那老煙槍坐我前頭抽菸熏得我……」
話還沒說完,人還沒走進衛生間,外面「咔噠」一聲,方才剛關上的門又開了。
「老舅!」關寧拎著行李箱,站在玄關外叫道。
關堯一詫:「你咋回來了?」
「基地帶我們去達木旗交流,明天中午從扎木兒坐車走,老師聽說我家在這兒,特地給我批了半天假呢。」關寧晃了晃自己剛剪的短髮,「好看不?」
郁春明在一旁答道:「好看。」
關寧一歪頭,看到了他:「誒,郁叔,你也在呢?」
關堯輕咳了一聲,有些不自然地回道:「你郁叔住那地兒暖氣管壞了,我讓他在咱們這兒待幾天。」
關寧「嘿嘿」一笑:「那正好,今晚我睡客廳,也不用收拾了。」
「睡啥客廳,你回你屋去,我,我……」
「你和我擠一晚。」郁春明笑吟吟地接道,他順理成章地拉過關堯,把他往屋裡一送,隨後對關寧道,「你舅明天休息,正好讓他早起給你包餃子。」
關寧興高采烈:「太好了!」
確實太好了,畢竟關堯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就稀里糊塗地坐在了自己,哦不,現在應當是郁春明睡的那張床上。
他怔怔地看著郁春明把原本昏黃不清的檯燈調到最亮,然後又接過了關寧從她那連屋裡翻出的衣服,最後訥訥地問道:「我這床……躺不下咱倆吧?要不我去睡沙發?」
「你家沙發硬得能躺人嗎?我可是睡過一夜,早上起來渾身疼。」郁春明把關堯從床上拽了起來,「咋不換褲子呢?」
「換,換褲子……」關堯遲鈍地接道。
郁春明有些詫異地看著他:「你不換嗎?」
「不是,我……」關堯臉頰滾燙,他抓起乾淨衣裳,扭頭就往廁所鑽,「我去洗漱。」
「嘭」的一聲,衛生間的門闔上了,掛在門上的鏡子輕輕一晃,映出了郁春明那張透著玩味笑容的面孔。
他挑了挑眉,拉開被子,四平八穩地躺了進去,然後輕聲自語道:「害羞啥呢?又不是沒在一起睡過。」
當然,在關堯看來,他倆的確沒在一起睡過。
畢竟郁春明只是今年六月份剛認識的同事,而李小田都和他做了十來年的朋友了,兩人也沒睡過一張床,郁春明這個「同事」,怎麼能如此親密地與他睡在一起呢?
關堯絲毫沒有意識到,郁春明這人就是他自己請進家門的,關堯也絲毫沒有意識到,如果僅是正常的友誼,沒有誰會在這種問題上犯難。
因此,他只能一遍一遍地洗臉,然後祈求太陽早點升起。
但天不遂人願,此時是凌晨十二點,扎木兒的天依舊是一團漆黑。
「你咋這麼慢呢?」等關堯磨磨蹭蹭地回了屋,郁春明已快要睡著了,他翻了個身,含糊不清地說,「記得關燈。」
關堯默不出聲,他看著郁春明的睡顏,在床邊坐了半晌,直到郁春明的呼吸逐漸變得平穩了,他方才緩緩躺下。
「咋不關燈呢?」郁春明忽然醒了。
「我……」
「哦,忘了你怕黑。」郁春明隨口道,他翻了個身,面朝牆下的暖氣片,像是說了句夢話般,轉頭又閉上了眼睛。
關堯卻狠狠一震,他有些不記得自己到底什麼時候在郁春明面前承認過,他怕黑這件事。
但江心是知道的。
「開著燈睡就開著燈,沒啥好丟人的。」五歲的小孩鑽在關堯的被窩裡,哼哼唧唧地說道,「怕黑也不丟人,不過有我在呢,我保護哥哥。」
關堯失笑:「你保護我?我用你保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