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明!」關堯眼疾手快,一把架住了他。
「哎喲,」廖海民慌慌張張地也要去扶,他說,「你看這……剛就暈了一次,人家護士講了,他這個貧血有點厲害,不能亂動……」
「這又是咋回事?」王臻抬頭問道。
韓忱在一旁默默回答:「醫院沒有A型血儲備,剛在回來的路上,是春明給郁副廳長輸了200毫升的血。」
關堯攬著郁春明的手一僵,低頭看向了倒在他懷裡的人。
原來,這就是真相。
他們都知道,郁春明不是郁鎮山的兒子了。
凌晨時分,郁鎮山出手術室。
王臻在隔著玻璃看了一眼後,來到了郁春明的病房,他探頭縮腦地敲了敲門,見裡面沒人答話,這才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還沒醒呢?」王臻問道。
關堯正坐在一邊,盯著輸液袋出神,他搖了搖頭,回答:「沒有。」
「唉……」王臻長嘆一聲,「我這倆徒弟,真是我的索命鬼。」
「韓忱回去了?」關堯轉頭問道。
「我讓他去跟著交警大隊查肇事司機了。」王臻撥了撥自己的頭髮,走到近前看著昏睡中的郁春明,「嘖」了一聲,「原來這小子心裡是這麼想我的。」
「很驚奇嗎?」關堯反問。
「哎喲……」王臻臉一垮,「小關警官,你還是少跟春明混了,你說說咱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是一個多么正直磊落的人,咋現在也開始學得講十句話嗆人九句,動不動拍桌子跟領導叫板呢?」
「那是你以前不了解我。」關堯平靜地說。
王臻一擺手:「成成成,我跟你講,也就是廖政委脾氣好,要是換我們以前的總隊隊長來,今兒晚上得血流成河。」
關堯一抬嘴角:「怪不得王隊您升不上去呢,敢情咱們省刑偵口從上到下是一以貫之的脾氣差、性子烈。」
「快別說了,你也是我祖宗。」王臻求道。
兩人正壓著聲音說著話,床上的人忽然動了一下,關堯趕緊示意王臻出去。
果真,半分鐘後,郁春明睜開了眼睛。
病房內很安靜,床頭燈也很昏暗,以至於郁春明醒來時,看著醫院那白花花的牆面,有些記不清到底發生過什麼。
「好些了嗎?」關堯的聲音在這時響起。
郁春明偏過頭,看到了這眼中滿是紅血絲的人。
「有點暈。」他小聲說。
關堯嘆了口氣,握住了郁春明搭在床邊的手:「你上個月躺在北林村的雪堆兒里快把半腔子血都流乾淨了,還記得不?當時人家大夫咋說的?是不是讓你好好養著,近一年內都不要有劇烈運動?」
郁春明不說話。
「你倒好,」關堯接著道,「就你那少得可憐的血紅蛋白,還去救別人,萬一把自己搭進去了可咋整?留我一人兒當鰥夫嗎?」
這話讓郁春明笑了,但笑起來時眼前暈得更厲害,他只好老老實實地閉上嘴,聽關堯念經。
「春明啊,」關堯說,「你可憐可憐我吧,別讓我再為你擔驚受怕了。」
第92章
輸液袋中的液體還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流,郁春明偏過頭,繞過那從上垂下的輸液管,看到了關堯藏在陰影中的面孔。
他似乎是哭過,鼻尖有些泛紅,兩頰被風雪刺得格外憔悴,就連那鬢角也隱約多了一縷白髮。
「關堯,」郁春明叫道,「你好像有點老了。」
關堯氣笑了:「我這是被你折磨的。」
「不對,」郁春明闔著眼睛說道,「是我六月份再見你的時候,你就已經這麼老了。」
是啊,時間一晃而過幾十年,誰能不老?
江心走的時候,關堯還不過十五,而現如今,他也到了即將奔四的年齡了。
磨盤山上的老樹多了幾圈年輪?寧聶里齊河岸邊的鵝卵石被沖刷得光滑了多少?綿延千萬里的邊境線上,又經過了多少次草長鶯飛?
床頭的燈閃爍了幾下,隱隱遮去了歲月在兩人臉上留下的痕跡。
「我有點冷。」郁春明說道。
關堯起身坐到床頭,然後張開雙臂把他攬進了懷裡。郁春明順勢翻過身,將臉貼在了關堯的胸前。
「你沒啥想跟我說的嗎?」他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