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關堯問出了一個蒼白無力的問題。
「然後……」郁春明呼了口氣,他垂下雙眼,說道,「然後,在我衝進汽修廠的那一刻,爆炸發生了,我只來得及拉過韓忱,把他擋在身後,其餘人……其餘離廢水池近的人,都犧牲了。章雷最幸運,保住了一條命,但至今都沒醒。」
郁春明望著關堯的眼睛,說:「所以,我一直都很感謝你,一年多以來,你是唯一一個相信我的人。其實韓忱沒說錯,我過去固執己見、飛揚跋扈,讓所有人都在我被他栽贓的時候落井下石,在鬧出送信事件的時候,全不相信我。不過還好有你,關堯,我以前從沒說過這些,是因為我害怕,害怕你也會和其他人一樣,把我看成一個殺人的兇手。」
「春明……」
「關堯,你不用對韓忱耿耿於懷,因為他那樣的人,不值得愛,也不值得恨。」郁春明再次湊上前,親了親關堯的臉頰,他說,「今天出門,注意安全。」
在這個世界上,有誰見過郁春明溫柔的樣子嗎?
如果拿這個問題去問王臻,他一定說不出來。畢竟郁春明當真是個飛揚跋扈、驕縱乖戾的人,他的柔情似水都被藏在了那副又高傲又冰冷的皮囊之下,沒有誰能真正一窺究竟。
至於韓忱,他或許認為自己見過,但實際上,這人也相當孤陋寡聞。
比如現在,當郁春明的鼻息噴在臉上時,關堯忽然覺得,自己哪怕是死在冰天雪地里,也算此生無憾了。
他低下頭,用力地抱住面前人,然後捧起他的臉,從上親到下。
最後,關堯道:「我肯定注意安全。」
第96章
上午九點,關堯等人準備帶隊出發了。
蛇頭團伙的老大「二麻子」以及他的三個小弟也被押上了車,即將跟著警察們一起,前往胡楊村和金鉤廟「戴罪立功」。
郁春明站在市分局門前的台階上,看著關堯換上便裝,和那幫蛇頭一樣,戴著狗皮帽子,披上大棉襖,打扮成了當地村民的模樣。
據「二麻子」講,客戶「何先生」在兩周前找到了他們,最開始,雙方是通過網購平台上的暗號進行聯繫的,達成交易後,急不可耐的「何先生」很快便提出了線下會面。
「就是在白化那邊的一個小鎮子上見的,」「二麻子」的小弟「張老三」交代道,「鎮上有個農家菜館,他請我們大吃了一頓,麻哥高興,還免了他八千塊錢的手續費。」
「手續費?」審訊時,王臻對「張老三」的說法感到新奇。
「就是到了那頭兒需要的證件,」這幫蛇頭坦白,「我們村兒有個在對面做生意的老哥,他比較懂這裡邊的門道,不光清楚對面岸邊哪兒有紅外探頭,哪兒是盲區,還能直接辦下來正經簽證,到時候我們把人送過去了,不至於凍死在野地里。」
王臻譏諷:「你們這服務還蠻到位。」
「二麻子」有些訕訕:「原本做這生意的不是我們,手上有這關係的也不是我,沒想到前段時間,之前的那幫人被抓了,所以這些活兒也就便宜我們了。」
「之前?」關堯問道,「也是在巡護站里被抓的那幾個?」
「對對對。」「二麻子」直點頭。
這說的正是那伙由艾華聯繫的蛇頭,一個多月前他們被孟長青開車撞進了路溝里,因為這事兒,原本已準備偷渡出境的錢國偉被迫滯留在了扎木兒周邊的北林村。
上次鬧得風大雨大,加之艾華被捕,直接驚動了本就小心謹慎的錢國偉,以致關堯等人在丹楓關下撲了個空,又害得郁春明在北林村受了傷。
這回,他們決不能重蹈覆轍了。
王臻問得很仔細,他指著地圖上的點,讓那「二麻子」逐一去看:「金鉤山1號巡護站,這是你們約定的地點,白化旁邊的玉寧鎮,離金鉤山1號巡護站足足178公里,你們的客戶『何先生』是咋在大雪封山的時候,一個人跑那麼遠的?」
「這……」「二麻子」也不懂,他支支吾吾道,「我們都覺得何先生是有本事的人,他穿著體面,講話客氣,肯定能找著自個兒的門路。」
「穿著體面,講話客氣?」關堯一抬眉,他拿出了何望的照片,「你確定你說的,是這人?」
上次錢國偉與警方交手還是在北林村,按照目擊者的描述,那時的何望應當是披著一條破棉襖,頭髮亂糟糟,身上還有很重的異味。
而且他受了傷,走路一瘸一拐,看起來不像是能跑很久,並找到一個地方,好好打理自己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