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了血的鐵鍬……」郁春明重複道。
「我是從後面敲的,錢國偉沒有反抗,直接倒在地上,很快就死掉了。」江敏說道。
她像是一個被抽走了魂魄的人偶,臉上沒有喜怒哀樂,眼神中只有空洞與虛無。
郁春明聽到她講:「我用鐵鍬推著錢國偉的屍體,把他丟到了寧聶里齊河上,可惜,可惜現在的寧聶里齊河上了凍,我沒辦法給他綁上石塊,把這個強姦犯丟進河裡……太可惜了,太可惜了……」
江敏一遍遍地重複著這些話,她忽然崩潰大哭起來,這個似乎已經放下曾經一切的女人歇斯底里道:「我殺了他,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
北風呼嘯著盪過山崗,將午後密布著的陰雲吹去了對岸,郁春明看到,在那皚皚白雪之下,隱約掩蓋著幾抹猩紅,猩紅蜿蜒向遠方,最終停在了那座橋墩子下。
「屍體在哪兒?」郁春明怔怔地問道。
江敏沒有聽見。
郁春明越過她,緊走了幾步,他手忙腳亂地撥開地上的雪,試圖找到江敏所說的「拖拽痕跡」。
但順著這條「拖拽痕跡」往前,是空空蕩蕩的河面,橋墩子下落著一片已經乾涸了很久的血跡,屍體卻蕩然無存。
郁春明耳中陣陣嗡響,他一把拽起江敏,把人拎到了橋墩子下。
「屍體到底在哪兒?」郁春明吼道。
江敏也愣住了,她搖起了頭:「就在這兒,我明明把他丟在這兒了。」
是啊,她明明把錢國偉丟在這兒了,寒冬臘月的,一個被敲爛了後腦殼的人,怎麼可能活得下來?
郁春明的聲音打著顫:「野獸,可能是野獸把他叼走了,就像林智民那樣……」
確實,確實有可能是野獸,但周邊的雪地上,哪裡有野獸的痕跡?
可如果不是野獸,又會是什麼?
「有腳印。」江敏驀地說道。
「啥腳印?」郁春明抬起頭,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果真,在橋墩子的那頭,有一串凌亂不堪的腳印正指向了遠處的森林,腳印的旁邊,還掛著星星點點的血漬,似乎是某人離開時,身上帶著傷。
江敏尖叫了一聲:「錢國偉沒死?」
郁春明眉心一緊,他追著腳印一路往前走,卻看到腳印最終停在了一片被凍實了的泥沼地上。
三周過去了,如果這裡除了錢國偉之外,再無外人到場,那麼留下這串腳印的人,只能是錢國偉自己。
他現在又在哪裡?
郁春明一陣毛骨悚然。
嗚嗚——
這時,小轎車的發動機響了起來,橋墩子下的兩人大吃一驚,轉身往來的方向看去。只見原本好好停著的小轎車驟然越過那片平崗,徑直向自己駛來。
郁春明眼疾手快,他拽過江敏,一閃身,躲在了橋墩子後。
但隨著這聲轟鳴響起,江敏突然一把推開了郁春明,她猛地轉身,擋在了前方。
郁春明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聽見「砰」的一聲,緊接著,一道滾燙的液體灑在了他的臉上。
有人開槍了,一顆子彈穿透了江敏的眉心。
第100章
槍響過後,一道影子撲在了雪地里。
舉著槍的獵戶怔了怔,望著影子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語道:「是我眼花了嗎?」
說完,他轉身離開了這片林子。
沒多久,方才倒下的影子悉悉索索地爬了起來,這竟是一個人,一個棉襖破破爛爛、雙手和臉頰上長滿了凍瘡的年輕男人。
「他跑去哪兒了?趕緊找啊!」一個小時前,不遠處的山崗下,有位男孩焦急地說。
「我也想找,可山溝溝這麼大,萬一他被老虎吃掉了,咱們上哪兒去找他?」這男孩的哥哥接道。
男孩悶了口氣,大叫起來:「都怪你,那人臨走前明明說了,要趕緊把藥下到他的飯里,你偏不聽,偏要等到這人快餓死的時候,看他狼吞虎咽的樣子,現在好了,他跑了,萬一那人回來了,咱倆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吃不了兜著走又咋樣?」男孩的哥哥天不怕地不怕,他說,「就算是那人把藥下到咱們的飯里,老子也能掀了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