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為妻,齊衰之服才對。
父為子女,大功之服才對。
齊珩既對晚晚半點情分也無,那這斬衰之服,是他為誰而著?
是為年幼而死的阿媞嗎?
他怒上心頭,大步上前攥住齊明之斬衰之服,他扯著齊明之的衣襟,厲聲道:「你還在這裡惺惺作態做什麼?」
「為了你君王仁厚的美名嗎!」
金吾衛聞聲趕來,拔刃出鞘,齊齊指向江長空。
齊明之平靜地看著江長空的雙眼,他漠然抬起手,止住金吾衛的舉動:「都出去吧。」
金吾衛首領白義擔憂出聲:「陛下。」
齊明之依舊淡聲道:「下去。」
金吾衛只得從命。
齊明之的衣襟仍被江長空緊緊攥在掌心,他聲音有些沙啞,喉中乾澀如刀割般,他忍痛出聲道:「你還要這麼攥著我的喪服麼?」
江長空驀地鬆了手,齊明之被他的力道推得連連後退,最後支撐不住驟然倒在了蒲團上。
他的唇角已有血緩緩滲出。
他似是虛弱極了。
江長空冷眼看著。
「陛下既已厭惡她至此,何苦為她服喪?何苦在意她的女兒?」
齊珩似是笑了:「就連你也是這樣認為的嗎?」
江長空冷哼一聲:「不是陛下的旨意麼?拒選美諡,不入史冊,樁樁件件不都是您的意思麼?難道是有人要君麼?」
他苦笑了一聲,沉默不語。
良久,他漠然開口:「你走吧。」
江長空諷刺地笑了:「陛下不如一併殺了我——」
「齊珩。」江長空輕輕開口,徑直喚了他的名諱。
若是翰林學士那個老頑固在,怕是要彈劾他個不分尊卑、直言犯上之罪。
可他是不怕的。
他也沒什麼好失去的了。
他的母親、父親、妹妹、外甥都死在了這座長安城中。
「你當初怎麼對我說的?」
「你說,你很喜歡她,會護著她,可為什麼不到五年,她便殞命在這長安中?」江長空的話,字字帶血。
齊珩緘默不語。
「你與阿娘的爭鬥,她夾雜其間何其艱難,她可曾有半分背棄於你?」
「不曾。」
「她十六歲與你結髮,二十歲為你誕育公主,她可是有負於你?」
「不是。」
「既都沒有,那你為何容不得她?為何下詔至有司?」
齊珩眼裡已然是一片死寂。
就像是一口乾涸的枯井,早已廢棄了多年,幸得有人善意地灑了一盞水,可那善良的姑娘離去後,那口枯井便再無人問詢了。
只餘下那漸漸不成規則的水跡。
他闔上雙眼:「今生,是我對不住她。」
「事到如今,江氏女已死,多說何益?你且認為是我逼死她的罷。」
齊明之記得,最後江長空跟他鬧得很僵,固執得要開棺見江錦書最後一面。他不准,後來江長空被金吾衛押出了立政殿。
原因無他,兩副金棺內只有衣冠。
後來最親近的內臣步至他身邊,攙著他,輕聲說:「陛下為何不告訴郡王,皇后殿下與小公主其實仍安好在世?」
他只記得,那時的他輕輕搖頭,無奈苦笑:「她不想。」
「若是有緣,他日會再見的。」
齊明之抬眼看向面前的男人,有些恍惚。
這中間已隔了上千年的雲煙。
第11章 第十一音·春
齊明之再定睛一看時,面前的人褪去了舊時袍衫,換上了與這時代完美融洽的裝束。
他輕輕抬眼,就見江長空與陳洋毫不猶豫地端著餐盤坐在他的對面。
齊明之不禁笑了一聲,果然上輩子欠的債,這輩子還是要還的。
江長空極為自在的笑笑:「我們坐這裡,齊醫生不會介意的吧?」
齊明之淡笑道:「當然不介意。」=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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