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予說是。
曹慧伸出手來,摸了摸他的肩膀。本來是很普通的安慰一下,但是她的手停在了那裡,良久,曹慧站起來,走到陳嘉予背後,低下身子擁抱了他一下。
她輕聲說:「沒事的,都會過去的。嘉予,你要相信自己。」
陳嘉予頓時變得很僵硬。他突然握不住筷子了,他的心跳的很快,滿足感和痛感幾乎要同時撕裂了他。太早了,太早了。他沒吃幾口就說快要趕不及了,跟父母告了別,拿起包就離開了。
陳正送他到門口的時候還在囑咐他:「記得讀儀表,越是熟悉的任務,你越不能掉以輕心。」
陳嘉予哪敢掉以輕心。他已經聽不進去了,就敷衍過去,坐到車上的時候,已經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只覺得眼眶發緊。
他曾經發誓不會因為曹慧的病這件事流淚,男兒有淚不輕彈。她最痛的時候,最難的時候,他也只是心疼她,想盡一切辦法減輕她的痛苦,請假陪她去旅遊,或者給她帶她平時最喜歡吃的東西,而不曾如此傷心。可現如今,竟然是一個擁抱,幾乎把他的防線全面瓦解。
他有個感覺,不知道人生裡面三十多年怎麼過的,但是美好的東西太少了,似乎很少降臨到他的身上。他母親曹慧是其中之一,也許是唯一一個無條件愛他的人。但是,上天也很快會把她收回,這何其殘忍。
第二次從北京出發去香港的時候,陳嘉予心情很不好。他甚至有想電話給公司說他發高燒沒法去上班。此時距離機組行前開會,只有兩小時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時候突然說不去,對於公司是怎樣麻煩的一件事。公司要在早上七點把很多位本應輪休的機長叫起來,問能不能在一小時內著裝整齊趕到公司,直到有機長給出肯定的答覆。只因為陳嘉予突然決定高燒不飛今天的航班,而且只提前兩個小時給通知。哦,這還恰恰是去香港的航班。所以,他只是想了一下,很快便決定還是照常飛。
之後很久的一段時間裡,陳嘉予都會後悔這個決定。
飛行是需要絕對理性和判斷力的工作,他強迫自己把情感和理智剝離開來,默念程序步驟,這樣確實讓他的心態平穩很多。坐進駕駛艙的時候,他的感覺已經與昨天和徐桁川搭班時候無異了。只是,和他搭班的副駕駛不是徐桁川了,而是另外一個比較陌生的面孔,叫段景初。
段景初左一個嘉哥右一個嘉哥叫得挺殷勤,但陳嘉予跟他開了大概十五分鐘飛機,就有點繃不住了。
起因是離開北京的時候流量比較大,他們在跑道外的滑行道排隊排了大概十分鐘。去香港是陳嘉予主飛,執行完檢查單後,段景初竟然一個招手就把當天的空乘孔欣怡叫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