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港迫降之後,他有相當一段時間處在惶恐、不安和自我懷疑中,那時候他需要肯定和陪伴,而嚴雨恰好在他身旁,所以他當時並未想和嚴雨分手。而真正的轉機,出現在三個月之後,大年三十晚上,陳嘉予執飛了最晚一班後開車回家,開到了家以後,他沒有想立刻上樓見到嚴雨。相反,他就坐在車裡面,看著夜色聽著鞭炮聲直到午夜,享受著片刻的寧靜和平。那一刻他突然意識到,他其實可以不上樓,他有選擇,他可以選擇別的。不是說別人,而是……選擇另一種生活。
他知道,嚴雨需要一個把她捧在手心裡視如珍寶的人,她以為陳嘉予就是這個人。這也不全賴她一心幻想,因為從最開始陳嘉予自己都以為他就是這個人。可是後來,他發現他不能再扮演這個角色了,他也會累,他也會倦。偶爾,極其偶爾的時候,他也想被捧在手心裡。他意識到他不愛嚴雨了。
所以,當嚴雨在那之後再一次提起結婚的時候,陳嘉予終於跟她坦白了想分手。其實,這話說出口後,對嚴雨來說也不算是晴天霹靂。親密關係里的雙方,可以說早有預感。可是,她到現在也不理解為什麼他們好好地陳嘉予就突然不愛了——陳嘉予沒忍心把話說的太明白,因為不想一場關係走到頭還指責對方的種種缺陷。時至今日,陳嘉予推測,嚴雨都覺得他們分手是因為在香港事件之後她對他的支持和安慰不夠。這話也對也不對,那確實是促成的原因,但是癥結並不在此。所以,他們分手後,嚴雨幾次三番來找他,就是因為她知道他一直單身,可能是她認為是陳嘉予還念舊情,他們還有複合的可能。
盧燕聽他講到這裡,突然問了一句:「對啊,你為什麼這幾年一直都單身。其實,和嚴雨的事情,你早就走出來了吧。」
「嗯,和她是早就想通了,之後……也沒有遇到合適的吧。家裡面事也很多。」陳嘉予也沒有直接的答案,因為這個問題他其實自己都沒想過。
接到機務電話通知飛機ready的時候,陳嘉予有點意猶未盡——盧燕說的話他的確都聽進去了,她說方皓不跟圈裡人談對象,這點他也聽進去了。但是,他想,萬事還是要試試才能知道。如果說香港事件教會了他什麼,倒不是任何飛行上的經驗、技巧或能力,倒是一種不信邪不信宿命的勁兒。他可是和命運逆風單挑的人。他只是需要一個契機。
第27章 風切變
陳嘉予沒想到,他的這個契機來得這麼快。
從上海飛回北京的時候,原計劃下午兩點出發的航班已經延誤到了晚上八點,但他在機場等待不計入執勤時間,所以晚上他還是能飛。起飛前簽放的時候,他看到天氣預報知道北京有強雷雨,心裡就嘆了口氣——要不是油箱問題,早幾個小時出發,現在可能都在家坐著了。他只能寄希望於到北京的時候天氣能夠好點。
然而事與願違。他進入北京區域以後,一看這天氣,心裏面又一沉。雷雨天,加上陣風,可以說是任何飛行員最不願意遇到的狀況。他看了一眼油量表,還有一個半小時左右,倒是還行,可以試著落幾次,不行的話可以去備降天津甚至瀋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