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景初不是真的想摔飛機,陳嘉予在機身傾斜那一秒,他斷自動駕駛的時候就看出來了,他當時也在全力挽救。他只是小人,還不想死在這裡,也不想拉130多位乘客陪葬。
做完這一切飛行和排障的操作之後,他終於有時間拿起無線電。他們飛機失控僅僅不到兩分鐘的時間,可是加上排障和後續緊要操作,此時已經失聯五分鐘多。
頻率裡面此起彼伏的呼他們的聲音,可幾分鐘前他的飛機正在萬米高空如特技般滾轉,哪裡顧得上回叫。遇到事故,飛行員首先要考慮的就是飛飛機,其次才是無線電通訊。如今飛機保持水平飛行了,他的下一個目標便是選跑道迫降。
他拿起無線電,像無數次訓練中所做的,也像他三年前在南中國海上空那樣,如平地一聲驚雷,念出了那個呼號:「Mayday, mayday, mayday!國航1713,襟翼卡阻,申請降落大興最長的跑道。」
片刻之後,熟悉得再熟悉不過的那一道聲音響了起來。是方皓。
「國航1713,mayday收到,直飛本場,盲降進近17L。」那是他的方向舵,他的定音鼓,也是他的北極星。
他處在甚高頻較遠端,此刻聽著方皓的聲音稍有干擾,所以他聽不清對方語氣。可下一句話出口,他自己的聲音都有點微微哽咽了:「北京進近……」陳嘉予深吸一口氣,才努力恢復了冷靜的語氣:「17左長度報一下。國航1713。」其實陳嘉予飛了三年大興,他睡夢裡都知道大興有幾條跑道,方向、長度和著陸系統都倒背如流。可此刻,他有意想讓方皓和他們保持通話,想聽到他確認的聲音。
「17左跑道長度3,800米,地面風向330,風速3米/秒,可以全跑道降落,國航1713。」方皓說。
陳嘉予確認:「盲降進近17左,國航1713,減襟翼構型降落 ……我們準備倒油。」襟翼是飛機兩翼後緣伸出的部件,伸出後,能保證飛機在低速飛機的時候也能提供足夠的升力,所以飛機起飛降落時都要放出襟翼。如今,737的一側襟翼卡阻,就意味著他們不能再繼續放出襟翼到標準的20度甚至之上了,所以他們必須以高速度進場,才能保證飛機不失速墜落。
方皓說:「收到,可以開始倒油。」然後他也深吸了一口氣,問道:「國航1713,襟翼幾度?」
陳嘉予聲音聽起來很鎮定。他說:「零度。」
方皓那邊沉默了兩秒。他想說的話很多,可如此時刻,全部化為兩個字:「收到。國航1713。」
他打開閥門,把油箱裡面多餘的油料倒出。倒油的時候,陳嘉予做了機長廣播,說清楚了剛才出現了機械故障,但是現在情況已經平穩。然後,他打電話叫來客艙內的乘務長程萱,問了一下客艙的情況。
程萱有十年的乘務經驗,此刻也保持著職業和鎮定,說:「乘客最開始傾斜的時候就繫上了安全帶,目測沒有重傷的情況。」
陳嘉予在電話里對她說:「你走到右側襟翼的位置,幫我看一下5號襟翼狀態——就是最內側那片,還有整體襟翼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