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定眉頭逐漸舒展,緊繃的下頜線也鬆了下來,給自己倒了杯酒。
「陸生,在喝酒嗎?」
「你耳朵好靈。喝一點酒,晚上好睡。」
陸定喝下一口酒精,液體划進嗓子,發出一點吞咽聲。不知為何,許是聽錯,陸定感覺對面頓了頓,才再次開口。
「陸生,你有沒有想過,雕塑要做成什麼樣子的?」
陸定不解,對面有點興奮道:「陸生,你捐了那麼多錢,學校肯定會為你建一尊雕像的。可能放在圖書館,或者花園裡?以後港大的同學老師,上課下課都要經過你,講就是個好有錢又好善心的人,幫了很多有困難的人上學。」
陸定笑笑:「你們會感謝李長樂和鄺凱文嗎?」
對面一愣,陸定道:「瞧,你連他們是誰都不知道。他們都給你們學校捐過錢,也都在你們學校建了雕塑。」
「我在學校時間太短了......但以後陸生的雕塑建起來,我一定會每天去看,還要把雕塑擦得乾乾淨淨。」
陸定開玩笑:「我給你的獎學金不夠嗎,還要賺清潔費?」
陳篤清「誒」了一聲,難得陸定開這種玩笑,陳篤清也放鬆不少,又嘰里咕嚕說起說起學校好玩的事情。
「我怎麼不記得上學這麼有趣?」
「陸生原來在哪裡上學?」
「我只記得是在石硤尾那邊。」陸定回憶了下,說了個街道名。
陳篤清訝異:「那裡原來是間小學?」
「對,我記得很清楚,畢竟我只上過小學。」
陳篤清迅速改口:「其實上學很沒意思的。有很多沒意思卻必須要學的課;碰到討厭的同學和老師,也只能忍著,最多吵兩句,動手就會被勸退學;唔我們食堂也不好吃;還有,學校離我家也很遠,最近總是睡不夠,我現在黑眼圈比眼睛都大。」
陸定道:「你有沒有考慮過搬到學校附近住?」
陳篤清說想過,又很興奮地和陸定聊起學校附近住哪裡划算。這也算是陸定的本職工作了,雖然陳篤清問的是租一間單人房,而陸定有一間房產公司。
陸定略思索,拿起整個電話走到書櫃邊翻找文件,想給陳篤清找間合適的房子,動作間卻不小心碰到傷口。他本能地「嘶」了一聲,對面立刻緊張問他怎麼了。
陸定看看手心,輕描淡寫說沒事,頓了頓,又補充說是手不小心受傷了,但傷口不深,很快會好。
陳篤清更緊張,說不要小看小傷,容易感染,會很麻煩,要陸定及時包紮,看醫生。說完又覺得自己多嘴,陸定家應該是有醫生的,但陸定可能不聽醫生話......
男仔嘰嘰喳喳的聲音化作柔光,照進陸定心底黑洞。陸定等他講完,柔聲道:「我很好,阿清。」
這是陸定第一次叫他【阿清】。
一陣酥麻通過電話線,從淺水灣豪宅傳到春秧街老樓小屋。陳篤清赤腳站在家中一動不動,像是被一顆子彈穿進跳動心臟,打入那年留下的疤痕。
寂靜中,他感覺一陣眩暈。
第11章
陳篤清小時候以為不同地方的人可以通過電話聊天,是因為城市地下有根很長很長的電線,密密麻麻,環繞全港。如果以電話為中心,在牆壁上挖出個洞,再沿著電話線爬進去,就能找到任何想找的人。
後來,他明白電話是通過信號傳送,還要基站,電力等等等。現在港城有錢人都用大哥大講電話,那又是另一件事。
科學真是很糟糕,否則他就可以半夜抓著電線爬到淺水灣,在陸生喝酒後,抹掉他嘴角的金色。
那夜之後,陳篤清跟陸定的電話持續進行著,一般是他給陸定的call機留言,這樣陸定就可以決定什麼時候給他回電話。
他們通常會以學校,慈善教育基金開啟話題,像是宣告會議開始,二人不是不務正業,更不是因公濟私,有時候話題會延展到科技,陸定也有投資科技界的意向,所以很認真地聽陳篤清這位港大高材生的想法。
但很多時候,正經話題不是那麼夠用,或者是【物極必反】,他們又會聊一些非常不實用的話題。諸如什麼時候開始抽菸,為什麼有些小時候討厭吃的食物,長大會覺得還不錯。
在陸定那裡「變異」的食物是燙青菜,第二日陳篤清「恰巧」就吃了一大盤燙青菜,並找出這種食物「變異」的幾種可能性,一下課就去給陸定留言,說人的味覺也許會隨著年齡增長變化。
但直到睡前陸定才把電話打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