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定隱約覺得不是,但此刻凝滯空氣耗盡了他不多的耐心,他只想儘快解決這個小麻煩。
於是陸定在心裡吸了口氣,聲音沒有什麼起伏。
「你昏迷時我讓家裡的醫生看過你,沒有大礙,給你開了藥,你回去好好休息,宣傳片的事情不急。」
「當然,你要是不想拍也可以,這不會影響陸氏對你的資助。」
陳篤清上車後頭一回看向陸定。陸定只一個冷峻側臉留給他,仿佛在說:我該講的都講了,你滿意了嗎。
剛剛「陸氏對你的資助」打破了陳篤清曾經自我安慰的,「陸生一對一給自己資助」。
那「等一下」呢?
陳篤清突然很想問,那日他同陸定講電話,就是他們之間最後一次電話,一周前,天氣預報說會大暴雨但一直沒有下雨的那天,晚上八點鐘的那個電話。
陸定是不是說了句「等一下」。
這個問題一下子超越其他所有,陳篤清突然很想很想知道,那是不是自己的想像。
於是他問了出來,沒有狀似無意,就看著陸定那張「開車勿擾」的側臉,直愣愣問了出來。
陸定皺了皺眉,看向陳篤清,從那雙又黑又亮的大眼睛裡看到很多內容,所以他沒有追問陳篤清說的什麼?為什麼要問這個。
片刻後,他回想起來:「我有說,同阿陶。」
陳篤清被【推測】勒緊許久的心臟,稍稍鬆開一條縫隙。
他喘了口氣。
陸定繼續道,那天他要和一個重要人物在半島見面,談......陸定頓了頓,更具體解釋,對方曾經在東洋做過室內遊樂場項目,他想請對方也來維港也做一個,這有助於陸氏之後投標北角地鐵線上地皮。
「那個人是趙哲飛介紹的,也是因為這個,我又給了他機會拍GG片,誰想他說得好聽,在自己專業上卻如此不專業。」
陸定自認,能對陳篤清解釋這麼多,甚至涉及到一分商業事務,已經足夠彌補,足夠體貼,足夠降低身段。果然,他講完,陳篤清表情柔和許多,不再冷冰冰。
陸定心裡不覺鬆了口氣。
但如果他細看會發現,陳篤清臉上的柔和比剛剛的冰冷,還要疏離。
車子已經駛入鬧市區,窗外景色從寂靜森林過渡到璀璨霓虹掩,車水馬龍。
車裡忽然響起陳篤清有些冷意的聲音。
「陸生,我要下車。」
陸定看著前方路況,沒當回事,只說不行。
這裡無論離雲吞店還是陳篤清住的地方都很有距離。又過了兩條街,陳篤清再次開口,請陸定放他下來,這邊有他要坐的巴士。
陸定依舊沒有停車,不在意道,自己有時間,可以送他回去。
紅燈綠燈,車流熙攘。
車窗隔離開馬路上擁雜人聲,只有畫面撞進眼眸,攪合的人腦袋一團亂。陳篤清深吸一口氣,驟然提高聲量:「陸生,我要下車——」
陸定這才一頓,側頭看了看他,陳篤清渾身緊繃,攥緊手掌,像只要拼命的小獸,對他發出攻擊:「我不去雲吞店,我也不回家,我想去皇后碼頭看海。」
「我要下車。」
陸定沉默不語,轉動方向盤,將車拐進一邊小路,終於停下。陳篤清當即去開車門,卻打不開,他不管,繼續拉車門把手,一次比一次使勁兒,好像蠻力可以戰勝科技。
陸定揉揉眉頭,他從來沒見過這樣憤怒的陳篤清,這憤怒還是沖自己來的,他簡直不知道該如和應對,聲音裡帶了不耐煩。
「都已經開過了,等一下繞回去吧。你餓不餓,要不要先吃飯,這邊有家燒鵝還不錯。」
陳篤清沒有應聲,手黏在門把手那裡般,轉頭盯著陸定,像是透過陸定,在看什麼罪大惡極的連環兇犯。
這眼神激怒了陸定。
他從下午看到暈倒在地的陳篤清,就燒起的,壓了一路的火噌地燒起。
他扣住陳篤清手背,不容置疑道:「不要再鬧了!」
陸定的火剛噴出一句話,就看到陳篤清眼眶裡滿是傷痕。
陸定胸腔都震動,洶湧情緒噴發,還沒想清楚是什麼引發,就脫口而出:
「阿清,小報胡亂寫的,我和趙哲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你不要多想。」
陳篤清低下頭,感到心口那團電線在作祟,逼他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