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站在那裡沒動彈,揪著書箱帶子,義正言辭說道:「我還說完我聽到的故事呢。」
張道長一聽就罵道:「怎麼和你師兄說話的,還不道歉。」
顧知哦一聲,能屈能伸,立馬彎大腰道歉:「對不起,師兄。」
顧靄也是被磨得沒脾氣了,只好勉強說道:「那你說吧,說完就去寫功課。」
「他們說海外的糧食本來是買過兩廣的,現在海外的糧食賣不到了,兩廣那邊就去南直隸買糧了,本來我們京城的糧食就是靠南直隸送來的,現在可不是價格高了。」顧知口氣抑揚頓挫,跟個說書先生一樣。
樂山聽得直笑:「哪裡聽來的消息,兩廣沒有人自己種地嘛,要去南直隸買,就是奸商哄抬物價,才弄得現在京城糧食這麼貴。」
顧知不高興說道:「我感覺是真的,兩個海貿司正好在兩廣一前一後,他們本來就地少,清丈土地一直也沒推到他那邊去啊,而且他們人可多了,家家戶戶都是聚集在一起生活的,所以家裡面只要有一個人出海了,十有八九一家族的人都出海去了,哪裡有人會去種地。」
張道長咳嗽一聲:「小小年紀怎麼還指點起江山來……嗷,你幹嘛,嚇唬人……」
原來是江芸突然緩緩坐了起來,面無表情的那種,可不是把她對面的張道長嚇得夠嗆。
院子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了過去。
眾所皆知,江芸這幾日心情不好。
「怎麼了?老師。」顧靄擔憂問道。
江芸芸看向顧知,顧知被她一眼,立馬正兒八經站直身子,眼珠子滴溜溜轉了轉:「我是中午休息的時候出門玩聽見的,有在好好讀書的。」
「京城這些流言多嗎?」江芸芸緩緩問道。
顧知摸了摸腦袋,悄悄去看陳禾穎。
陳禾穎思考了片刻後說道:「不算少,因為米是所有人都需要的東西,所以才傳得多一點,但是寶石香料什麼的,是不清楚的。」
江芸芸摸了摸下巴:「誰在搞鬼。」
她一個人陷入深思,兩個小孩見狀手牽手就跑了,張道長也躡手躡腳捧著黃紙溜達到廚房的台階下坐下了,顧靄來來回回看著,就跟著張道長坐在一起去了,張道長順手把一疊黃紙塞到他手中,樂山則開始今日的晚飯。
也不知過了多久,江芸芸突然起身,把信件和包裹粗魯塞到自己的袖子裡,然後對著驚訝的眾人說道:「我去去就回。」
顧靄欲言又止,沒曾想江芸芸的腦袋又從門外伸了進來,圓溜溜的大眼睛盯著顧靄:「晚上留這裡吃飯,等你爹來領你。」
顧靄哭笑不得:「我爹忙死了,才不管我呢。」
「她說來,肯定來,她江芸估計都算到了。」張道長隨口說道,「別墨跡了,快幫我一起做,馬上就要重陽了,這個生意可好了。」
顧靄是個老實孩子,還真的和張道長並肩坐在一起,哼哧哼哧開始折起來了。
—— ——
開門的僕人看到面前站著的江芸,有些猶豫說道:「我家老爺尋常不見客,我得先去問問。」
江芸芸和氣開口:「去吧,這是我給師兄買的果乾。」
「我家老爺不收東西的。」老僕連連擺手。
「你先提進去說是我送的,只是一袋紅棗干而已,聽聞師兄前幾日有些累倒了,這是我作為師妹的心意。」江芸芸和顏悅色解釋道。
僕人一看也只好點頭應下,接過東西,虛虛合上門,然後去通知老爺了。
沒多久,僕人兩手空空地回來了:「久等了江閣老,老爺請您進去。」
江芸芸頷首:「有勞了。」
「不敢不敢,小心台階。」
這是江芸芸第二次踏進劉大夏的宅院,依舊是狹小卻又幽靜的小院子,實在是劉大夏這人太過孤直,一下值就大門緊閉,誰也不見。
一入內,江芸芸就看到劉大夏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藍色衣衫,背著手,站在正堂的畫前,正面而來的日光模糊了他臉上的神色,只是他的背後依舊是那幅黃河流淌的長畫,畫卷被保存得極好,一切人物,甚至是月光都栩栩如生。
這一幕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所有的一切都和第一次來劉家時有著相似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