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晃蕩,光影搖曳,光芒照耀在了案几上的請帖上,請帖上只寫著秦明鏡與盛明月兩人的名字。
翌日,太陽初升,冰冷的空氣中正瀰漫著日光的氣味。
正陽宮裡,唯有秦明鏡一人,被指引坐在了下方一側。
盛明月沒有應邀約而來,席淮有些訝異,但他是私下邀請,便無法興師問罪。
他只好俯視著秦明鏡道:「看來今日老師有事纏身,那麼便你我二人相聚吧。」
秦明鏡並不介意,反而認真看著他,好像他終於獨立成長,眼神里十分寬慰。
席淮卻無語住了,你那是什麼眼神,搞得像是他的老父親,他可不是小孩子。
心裡正腹誹不已,但表面上還是硬著頭皮說了下去,「朕本想為你接風洗塵,可奈何你回來時恰逢春節,宮宴及其之多,錯過了時間,還望卿莫要介意。」
秦明鏡起身握拳,手臂上肌肉分明,即使隔著布料,都覺得蓬勃有力,他此時終於吭聲了,「臣惶恐,臣不介意,倒是臣沒有捉住刺客,讓陛下失望了。」
秦明鏡沒有找到刺客,席淮沒有感到意外,溫國公心狠手辣,絕不會留下信息,即便是換作盛明月,都很難找到把柄。
因此他沒有感到失望,而是攙扶起秦明鏡,「秦將軍勿要妄自菲薄,若是沒有你,朕在偌大的宮中,恐怕都無法立足。」
此時的秦明鏡,相比起過去,少了幾分青澀,多了幾分成熟。
他長高了不少,身材仍舊挺拔,稜角分明的五官更顯得英氣。
席淮在他身上,倒是看見了幾分清風霽月的少年將軍的影子。
秦明鏡此時正正義凜然看著他,眼神中有著微不可察的動容。
良久,他才聽見秦明鏡猶豫問:「聽說陛下恢復了薛放官職?」
席淮怔了怔,他沒有否認,這好像讓秦明鏡堅信了自己想法。
秦明鏡誤以為薛放恢復官職,皆因自己是皇帝黨,麾下的薛放,才得到了垂憐。
他有些難言,注視著面前的天子,很難與不久前荒淫無度的小皇帝聯繫在一起。
明明不過半年,曾經被內閣良臣放棄的天子,竟以明君的姿態出現在自己面前。
儘管驚訝,但想到幼時那個高高在上朝著他說「秦明鏡,你要成為朕的劍」的孩子時。
他便知道,陛下仍是陛下,只是隨著時間的增長,曾經的孩子,為了生存學會了偽裝。
這本是高興之事,可他身為武官,無法認可自己麾下恢復本職,並非能力出眾。
少年難以言喻的模樣,更是印證了他猜想,果真是因自己,才歸還了薛放官職。
他咬了咬唇道:「陛下不必如此,即使陛下不提拔薛放,臣都會永遠追隨陛下。」
席淮:「?」
席淮怔住了,他甚至根本沒有聽懂秦明鏡的意思,只是目光冷靜審視著秦明鏡的五官。
秦明鏡剛正不阿,秉公任直,嚴肅得像是言傳身教的老師,甚至比盛明月還要更古板。
他會這樣說的理由只有一個,他大概與薛放一樣喜歡腦補,對他有著天然百米厚濾鏡。
……夠了。
他雖不知他們眼中的自己是什麼樣的,可他絕不是那樣子的人。
席淮都忍不住心虛,他冷汗連連,可表面上故作不愉蹙了蹙眉頭,揚聲斥責道:「秦明鏡,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他擲地有聲,鏗鏘有力的聲音,令人下意識想要臣服,「禁衛軍衛尉本是薛放的本職,是朕少不更事,任性革了薛放的職。」
「但薛放本人能力並不遜色,反而出眾,劍術在暗衛里更是出類拔萃,朕這些日子能夠在宮裡安穩生存,還要多虧於薛放。」
「秦明鏡,你是有多瞧不起薛放,才會覺得朕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恢復了薛放的官職,薛放本是衛尉,你把薛放當什麼了?」
席淮矜傲抬高著下巴,俯視著端坐在下方的秦明鏡,上位者的氣息,渾然天成。
秦明鏡果真因席淮這番言論,而怔忡了下,他看著面前的少年,感到自愧不如。
聖上說得不錯,他竟如此看低了薛放,薛放本是禁衛軍衛尉,他實力毋庸置疑。
他為什麼會愚昧無知覺得,聖上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才恢復了薛放的官職呢。
他不禁看了看台上的天子,褪去稚嫩嬰兒肥的少年,此時正面無表情俯視著他。
少年本便好看,長開的五官更顯昳麗,儘管看起來有些冷漠,可更多的是威嚴。
仿佛是天生的上位者,他明明什麼都沒有干,不過隨口一提,便令人想要聽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