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元面色沉痛,兩鬢的斑白似是又添了許多。
「再去找個人看著小姐……你先下去吧。」
家丁應聲離開,方文元獨自枯坐了許久。
他思慮再三,像是終於做了什麼決定般,打開桌內的暗格,從最底層取出一張繪了水紋的金紙,在金紙上匆匆寫下幾個名字,隨後放在燭火上點燃。
金紙慢慢燃燒的同時,那些字跡在火焰中逐漸化成了一縷淡藍色的靈力,隨著輕煙一同消散在夜色中。
方文元親眼看著那金紙一點一點燒盡,到最後連灰燼都不剩下,仿佛它從來沒有存在過。
他蒼老的眼眸中儘是閃爍不定的光。
「殿下,下官已經給出了足夠的誠意……」
「小女的性命……」
「就在您手上了。」
……
戴著斗笠的竹笙對守門的士兵低調地出示了什麼,二人眼神短暫對視,對方立刻會意,一句話都沒問,直接給他們的馬車放行。
這會兒時辰還早,天空只是帶著一點魚肚白的蒙蒙亮,整個淵京城都還在將醒未醒之際,路上並沒有什麼人,街道上空空蕩蕩的。
馬車不急不緩地從寬敞的大道逐漸拐往小路。
車內清淡的瑞腦香裊裊,沁人心脾。
「那個,我,懷瑾公子,真的非常謝謝您願意帶我一起!」雖然已經同行了幾日,但藍茶還是激動不已,「我,我真的太開心了!」
「司里的藥師一天到晚抱怨沒人用,藍公子願意來幫忙那可真是最好不過了。」沐懷瑾拍了拍他的肩,「多謝。」
「殿……公子!我,那個,我一定好好干!」藍茶一臉的受寵若驚。
懷瑾笑了笑。
一直閉目養神的陸終半睜開右眼,忽然出聲:「你們有什麼事情瞞著?」
「沒,沒有!」藍茶立馬挺背,眼睛直勾勾地面壁。
「你說。」陸終淡淡地瞄了沐懷瑾一眼。
「抱歉,我並非有意隱瞞陸公子與季姑娘。」沐懷瑾看了一眼馬車外的街道,「出門在外,我只是希望與各位的關係更純粹一些……」
陸終不耐地催促:「說人話。」
沐懷瑾:「我姓沐,水木的沐。」
陸終挑眉:「哦,國姓。原來是皇親國戚。」
藍茶在二人之間左看看右看看,小聲地插嘴:「懷瑾公子是……二皇子殿下。」
陸終撐著頭又「哦」了一聲:「地位還挺高,皇子殿下,見你的面還需要給你下跪嗎?」
沐懷瑾哭笑不得:「陸公子就別挖苦在下了,不過是個不受寵的庶子罷了……不表明身份,也是希望各位能把在下當尋常朋友,不必拘束。」
陸終看了一眼笑得溫和的沐懷瑾,直言:「這位高貴的皇子殿下,你希望我們當你是尋常朋友,那麼殿下自己又是否將我們視為尋常朋友?」
沐懷瑾毫不猶豫:「那是自然。」
陸終打了個哈欠:「所以說,我最討厭跟你們這種人打交道。」
「半真半假,沒意思。」
他一副興致缺缺的模樣,顯然不再想繼續這個話題。
「殿下,陸公子他其實不是對您有意見……」見陸終哪怕知道了沐懷瑾的身份依舊我行我素,藍茶噤若寒蟬。
「沒事。」沐懷瑾笑著對藍茶搖了搖頭,「陸公子只是真性情罷了。」
在淵京城這個大染缸泡久了,誰都會被染上五顏六色的欲望。
而他本來……
也算不得什麼好人。
這時候,竹笙從馬車外探進來一個頭。
「公子,到了。」
為了照顧季絮這個路途中唯一的女性,馬車特意做了隔斷,後面小半段單獨出來給季絮一人使用。
此時尚未至辰時,嬌憨的美人俯躺在鋪了軟毯的長榻上睡得正香。
季絮迷迷糊糊感覺到有人在輕拍她的臉。
「別……別吵!」她不耐煩地翻了個身,又繼續睡了過去。
「陸公子……季姑娘醒了嘛?」藍茶小聲地問。
藍茶聽見陸終沒什麼感情的回覆。
「沒有。」
「一時半會兒應該是醒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