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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高望遠,可以俯視庭院和屋裡的動靜。只要對方稍動,我就可嚇他一嚇。誰知你如此勇悍,根本不需要韋大出手。」

他指著那片木板,讚嘆道:「還好擋了一擋,否則被你洞穿三個窟窿,滋味可不好受。」

寶珠又轉頭對付十三郎,喝道:「樑上是他,那院子裡裝神弄鬼的是你咯?」

十三郎雙手亂搖,連忙撇清:「我清早才回來,不關我事!」

寶珠奇道:「那是何人,還真的是鬧鬼不成?」

韋訓不答,指了指魚膾說:「不急,趁新鮮吃。」

寶珠暫停盤問,帶著滿腹疑團坐了下來,只因她確實餓極了。

鮮魚切成絲片生吃謂之『膾』,宴席上這道菜毫不起眼,只能算湊數的冷盤,放到此時就媲美山珍海味了。雖沒有橘汁、梅醬之類蘸料,但韋訓揪了一把不知什麼名字的野草搗碎當做解膩去腥的調味,當真是滑爽鮮嫩,滿口香甜。

她一邊吃一邊問:「你一早就去買魚了嗎?」

十三郎搶答:「是我回來後,師兄去河裡現抓的。天氣這麼熱,魚膾得吃剛離水的,不然容易鬧肚子。」

韋訓突然想起一事,開玩笑道:「別怪我沒提醒,這可是國姓魚哦。」

寶珠正吃得爽快,哪裡還在乎這個,連忙說:「難道你們沒聽過婁御史吃魚的典故嗎?」

原來當年則天皇帝臨朝,因崇信佛教下了「禁屠令」,不許百姓吃葷腥。婁師德去關中公幹,進餐時僕人上了一道羊肉,婁師德問:「天子嚴禁屠殺,怎麼會有羊肉?」僕人道:「這隻羊是豺咬死的。」婁師德夸道:「這隻豺太懂事了。」於是吃了羊肉。僕人接著端上一碟魚膾,婁師德又問,僕人道:「這條魚也是豺咬死的。」婁師德斥罵道:「你這個蠢貨,豺怎麼能咬死魚呢,你應該說是水獺咬死的。」

這則故事流傳甚廣,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知名笑聞,寶珠特意講來,又補充了一句:「若有人查問,今天這條魚就是狸奴抓來的。好懂事的狸奴!」(狸奴,貓咪的別稱)

這句話剛出口,韋訓一僵,十三郎當即捧腹大笑,笑得就地仰倒,不可抑制,從廊上滾到廊下去了。

寶珠有些莫名其妙:「這故事是好笑,但也不至於那麼誇張吧?」看向韋訓,他卻扭過頭去,極難得地流露出一絲窘態。

等十三郎笑夠笑足,擦了臉上眼淚,手腳並用從廊下爬上來,才解釋說:「不是婁御史好笑,是九娘的話好笑。我大師兄的乳名就喚作『狸奴』,這可不真應了『狸奴抓來的魚』嗎?」

聽到這話,寶珠一時大窘,想到自己在不知情下當面叫他小名,羞得桃腮暈紅,赧然垂頭。又暗想他腳步輕捷,繞樑無聲,也怪不得有此稱呼。

曾經吐蕃朝貢來一窩猞猁,她分得一隻。那動物外形像貓,耳朵尖上各有一簇黑色立毛,威武機警,又毛茸茸的十分乖巧。打獵時就在馬臀上鋪一條毯子,讓它蹲坐其上隨身跟著,撲殺獵物,比獵犬還兇猛。她極是喜歡,出則同輿臥則同榻,愛稱『狸奴』。沒想到這麼巧合!

氣氛尷尬,兩個人都不好意思先開口說話。默默無語地吃了一會兒東西,寶珠見他片魚的手法如同行雲流水,非常悅目,想扯開話頭,就問:「你這匕首叫什麼名字?」

韋訓低頭片魚,低聲說:「就叫匕首。」

「看起來是件古物。」

十三郎誇耀道:「確實是古董,師父從一座春秋戰國時的古墓里淘到的,給了武功最高的大師兄。」

寶珠驚訝道:「刀刃上有金文銘刻,如果是古物,那可是件有來頭的利器。你拿來當餐刀使,可是大材小用了。」

韋訓輕描淡寫地說:「我不認識古字,師父也沒有講過。他自然給了我,我就當普通匕首使。」

寶珠嘆道:「如果是把長劍,那定是顯貴們人人爭搶的寶物了,只可惜是把匕首。」

韋訓道:「出土時只是一根鏽成鐵棒的短劍,師父說其長不足以當禮器佩劍,其短又不能藏匿在衣襟中當暗器,不文不武,百無是處,所以磨去了三寸。」

寶珠一聽,心中頗為惋惜。又想這發丘的匪首性情竟然如此偏狹激越,得到寶物也不珍惜,隨手摧折毀壞,倒是跟她印象里那個人有點相似。

「我想這個字大概是『魚』,難道這匕首是……」

韋訓笑著打斷了她的猜測:「那用來片魚不是剛好?」

作者有話說:

1.淡水魚絕不能生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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