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朗笑而不答,不肯接話。
吳致遠好生遺憾。
前一天
大清早,保朗帶著幾名親兵來到蓮華寺後院,縣令吳致遠、縣尉郝晉、不良帥羅成業、蓮華寺主持了如和尚等人早已經在此等候多時。
保朗打量這個叉手彎腰行禮的壯年男子,就明白了為什麼他外號叫獅子猲。
羅成業身量不算太高,一臉蓬亂蜷曲的短須,頭髮束在幞頭之下,想來也是跟鬍子一樣卷,外貌很像一頭捲毛獅子狗。雖然其貌不揚,但步伐舉止矯健,太陽穴高高鼓起,確實是有真功夫傍身的模樣。只是公服不太合體,緊緊地箍在身上。
見他腰間插著一根鐵棍般的武器,保朗問:「這就是你成名的四方鑌鐵鐧嗎?」
羅成業連忙稱是,從腰間解了武器,雙手端著,畢恭畢敬地遞給上峰觀賞。
保朗接過來這柄奇門兵器,入手只覺非常沉重,鐧外觀似鞭,但骨節不能彎曲,四方各有一楞,都沒有開刃,拎在手裡,就像一根沒有尖的方形粗鐵棍。想來也不是像刀劍一般憑藉巧勁遞招,而是靠力氣砸得人筋斷骨折。
保朗自己是使橫刀的高手,也自覺沒有足夠膂力揮舞這柄奇門武器,將四方鑌鐵鐧還給羅成業,說:「羅帥膂力頗為強悍。」又查問他手下不良情況,如果在蓮華寺布防,應當如何安排等等。
羅成業對答流暢,精明強幹,全然沒有昨天吳縣令所說的「出言無狀、不知進退」,保朗便以為是上司故意壓制,不許他冒尖。
了如和尚帶著監院僧,打開多寶塔的大門,邀請一行人進去參觀。
如同主持的介紹,佛塔結構簡單,用料堅固厚實,一層一層看過去,根本沒有什麼可藏人的隱蔽地方。多寶塔頂層供奉著手持金剛降魔杵的韋陀菩薩的金身泥塑,香案上放著一尊銅香爐,此外就只有一些日常打掃灰塵的用具。
抬頭看去,塔頂頂蓋如傘,傘骨以石片拼出一條條縫隙,既能採光,又可避雨。最寬處一拃多寬(五指張開,大拇指到中指的距離),人類是不可能鑽進來的。
保朗粗中有細,還親手檢查了泥塑,敲敲打打,並沒發現任何機關,心中十分滿意。當即敲定將寶珠放在多寶塔中供奉,他的親兵與羅成業手下的不良混在一起再分組,每日三班,日夜不休在塔外巡邏。
為了去疑,保朗建議由自己、吳致遠、了如和尚各自拿出一把大鎖,寶物入塔之後便同時上鎖,鑰匙由三個人分別保管。如此安排,天衣無縫,吳致遠心想這青年軍官謹慎又多疑,也怪不得年紀輕輕就坐上高位。
保朗手下的親兵對他更是畏之如虎,噤若寒蟬,他說往東,親兵不敢往西看上一眼,可見平時御下之嚴。
全部安排妥當之後,保朗才從館驛之中請出寶貝,眾人對這件節度使的珍寶好奇已久,都睜大了眼睛使勁瞧。保朗從一個檀木大箱裡捧出一個七寸來長的小漆盒,打開盒蓋,只見錦緞軟墊上托著一顆徑長一寸多的大珍珠,白淨渾圓,上面蓋著一層半透明的薄紗防塵。
眾人都驚嘆此珠之大之圓,確實世所罕見,保朗微微一笑,臉上透露出些許得意之色,「可惜現在是白天,如果是晚上,這顆寶珠還能散發出光輝,是一顆絕無僅有的夜明珠。」
他仿佛怕這些人的眼神讓寶珠失色一般,展示過後,立刻將漆盒蓋上。接著雙手捧盒,親自供奉在佛塔頂層,韋陀菩薩面前的香案上。
多寶塔大門關閉,三把大鎖一一掛在門環上。即將舉行的法會人多手雜,了如和尚宣布在寶珠供奉期間,蓮華寺後院封閉,無論僧俗都不可進入院中。
羅成業的家就在僧院隔壁,正方便指揮調度,監管巡邏的人員。
一切妥帖圓滿,一切盡善盡美。
第21章
一行人入住下圭縣內一家普通客棧——孫家店,寶珠身為主人家的小娘子理所當然住上房,韋訓作為跟隨的僕人,訂了隔壁普通房間。
十三郎還是對三個人開兩間房的奢侈行為非常不適應,先是建議讓寶珠睡床,他們師兄弟打地鋪,被寶珠嚴詞拒絕。
後又提議他們倆去蓮華寺借宿,這樣只開一間房讓寶珠住就夠了,畢竟寺院只象徵性收個十幾文食宿費,乃是貧寒學子、做小本買賣的行腳商之類囊中羞澀的旅人的最佳選擇。
寶珠聽了以後大怒,「你們把我一個人扔到客棧,那我僱傭護衛有何用處?」
十三郎被她一吼,怯生生地說:「這畢竟是城裡,又不是荒郊野外……我已經在蓮華寺掛單了,按照禪林慣例,三日之內都可以免費食宿,再多花費這一份,實在可惜。」
寶珠一揮手,豪邁地說:「我既然雇了你們,還能缺你一個小孩兒的吃喝?」心想自己麾下不過區區兩人,再剋扣糧餉,來一場微型兵變,那就貽笑大方了。
日常十分摳門的韋訓竟然也難得的支持她,對十三郎說:「我們兩個,至少要有一個人留在她跟前。」
十三郎一愣:「還能有拐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