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良驥醉醺醺地笑了起來:「對,這真是世上最大的笑話,我在殘陽院那個怪物堆里唯一能贏過同門的強項,不過是因為小時候家裡有點臭錢請得起西席,認識幾個字。」
兩個人沉默著對坐許久,龐良驥又灌了許多酒,喃喃自語道:「其實至今我也不清楚為什麼會被革出師門,在殘陽院的幾年裡我一直竭力忍耐,一切順著陳師古的意思,就算他盜墓時強迫我去盯梢抬死人,我都忍了。那一天趁著大師兄外出遠行,他突然暴起發難,下重手斷我任沖、打碎髕骨腳踝,估計他心裡也清楚,如果大師兄在場,一定會設法阻攔。」
寶珠卻想:你唯一拂逆過陳師古的事,就是給韋訓讀醫書。那人既然鐵了心不肯讓他讀書識字,自然也不會容忍別人教他。
龐良驥武功盡失、淪成殘廢全因此禍起,韋訓心裡十分清楚,才願意出生入死地償還這份人情。
龐良驥又道:「說實話,被革出師門那天,我身上雖覺得痛楚徹骨,可內心深處卻暗暗鬆了口氣。變作廢人,就能順理成章地回家,了卻習武心結,從此沒有執念了。假如沒有殘陽院那段苦不堪言的日子,我也認識不清人生到底應該追求什麼。比如陪伴親朋,挽回愛人……」
說到此處,龐良驥已經滿臉是淚,慘然道:「看來為了懲罰我曾經的輕浮愚蠢,老天要再從我身邊奪走一切了。」
玉城龐郎一生順遂,家人親朋愛護善待,如果不是遭遇幾回迎頭痛擊,想來一輩子都會是個張狂任性的富家翁,永遠不會有這番徹悟,也不會有什麼珍視的東西。
寶珠從未想過這個夜晚會聽到那麼多舊聞,只覺心亂如麻。以韋訓的性情,為報答師弟的誦書之恩,他必然不會顧及毒傷,繼續與人連番惡戰,讓病情愈加嚴重。
按往日韋訓的耳力和警惕,她與龐良驥說了那麼久話,他早該發覺了,至今沒下樓,說明「無甚大礙」是假的,要麼是身體損耗導致睡下了不能保持警醒,要麼所中之毒有讓人鎮靜昏睡的作用。
寶珠將新娘掉包案的細節在腦中過了一遍,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自信地說:「別哭了,我會幫你找到新娘子的。」
龐良驥一愣,如醉如夢地看向寶珠,只見她一副穩操勝券的自信樣子,正如當時乾脆利索搞定埋伏在迎親詩詞中的陷阱。
寶珠單刀直入地命令道:「第一,你先回家去跟龐總管講和,給我弄一身合體的男裝或是胡服,簪娘當然也要一併送來,我出手時必然要妝容體面;其次,不管你用什麼手段,哪怕從宗祠中盜竊,我在天亮之前要看到新娘蕭家以及前夫盧家兩家的世系譜牒。第三,我要隨身弓囊一具,能夠放置上弦角弓,方便隨時應敵。」
龐良驥本已覺窮途末路,如今心中燃起一點希望,仍未能回神,愣愣地道:「你能找回阿苒?」
寶珠傲氣十足地道:「你聽說過下圭縣的白蛇盜珠案嗎?那是我親自破獲的,你大師兄只幫忙打了下手。既然這回有很多人可以打下手,也就用不上他了。」
天色微明,殘陽院眾人陸續再聚集在客棧之中,手裡拿著熱蒸餅或者胡麻餅撕咬,一邊吃早點一邊交換這一夜之間得到的訊息。
許抱真道:「軍門前的牙旗杆早就給悄悄鋸斷了大半,以厚漆上色掩飾,只等婚車通過發力一撞就倒,地形都提前瞧好了,困在橋上很難躲開。」
拓跋三娘道:「青廬暗器上的毒用的是爛腸草和蛇毒,習慣用這兩種毒藥的中原門派共有五個,不算太遠的地方,我已經派人去試探。」
邱任說:「蒙汗藥里的莨菪子是最常見的麻痹藥物,農戶劁制牛馬大牲口的時候常用,到處都能買得到。曼陀羅倒是稀有,我探過靈寶縣和玉城八家藥肆,都沒有存貨,這兩種藥必不是一起購置的。」
霍七郎說:「那假新娘臉上是用的皮面具,與我易容的手法不同,製作時表情就固定了,五官不能亂動。我本想動手逼出些消息,那鬼東西打啞語威脅說她丟一根手指,就叫新娘丟兩根。」=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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