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痛罵了蕭士廉一頓,寒暄也不必了,寶珠開門見山,問:「蕭苒何時從前夫家返回娘家的?」
蕭荏回答:「守滿夫喪,今年年初回來的。」
寶珠想起龐良驥說過婚期是年初訂下,心想這三家可真是無縫銜接,也怪不得街頭巷尾都在譏諷蕭小娘改嫁的急切。但見識過蕭士廉貪婪無情的嘴臉,她想婚期安排這麼緊密未必是新娘蕭苒的主意。
大唐《戶婚律》明文規定:「婦人夫喪服除,誓心守志,唯祖父母、父母得奪而嫁之。」
以法律條文的形式肯定了家長對喪夫女子「奪而嫁之」的權力。只要守喪期滿,就算寡婦本人不願意,也必須遵從自家長輩的意願改嫁,前夫家無權阻止。至於什麼時候嫁、嫁給誰,仍和初婚一樣,要聽從家長安排。
寶珠又問:「這麼說,蕭苒已經在娘家住了半年,期間接觸過前夫盧家的人嗎?」
蕭荏搖了搖頭,平淡地道:「盧家扣下小妹的嫁妝,大冬天將她光著腳趕到街頭,當時鬧得非常不堪,不可能再有任何接觸。」
寶珠問:「她回家之後住在哪裡?從哪個房間出嫁?我想看一看。」
蕭荏起身,道:「我帶各位去。」
寶珠和殘陽院眾人一起,跟著蕭荏的腳步進入蕭家的內院。
這兩進院落雖然分前庭後院,其實安排得非常侷促,房舍破舊,但家具、用品卻是嶄新的昂貴之物,有一種不和諧的矛盾感。
蕭荏見寶珠用心打量,直截了當承認:「新的東西都是龐家給的聘禮,那幾個下人也是新買的,還沒有用熟。兄長買了一處新院子搬走了,這個家就不再修繕。」
寶珠等人本來有意嘲諷蕭家靠賣女再度飛黃騰達,但見蕭荏態度落落大方,面上寵辱不驚,反倒不想說了。
片刻間來到蕭苒的房間,只見門板厚實,新刷了一層紅色大漆,掛著大銅鎖,蕭荏掏出鑰匙開鎖,裡面黑洞洞的,光線十分黯淡。
雖沒有進去,但這房間觀感完全不像是閨房,倒像是庫房或是獄房。寶珠心中疑惑,蕭荏解釋說:「小妹第一次出嫁後,家裡就沒有她的房間了,這間房是臨時用儲物間改的,沒有大窗戶。請各位稍等,我去拿一盞燈。」
邱任說:「我就不進去了,你們當時在大門口灌新郎儐相酒的女人是誰?酒是誰準備的?」
蕭荏說:「那是父親的表妹梅姑姑,酒是我家準備的,她們商量往酒里加些藥,用來戲弄新郎,我沒能勸住,很是抱歉。」
蕭荏的坦白直接又讓眾人一愣,邱任說:「我要看看你們放酒水的地方。」
蕭荏點點頭,叫來男僕帶他去了。
等拿來燈,霍七郎怕裡面有危險,叫寶珠先在外面等著,自己拿著油燈進去逛了一圈,確認無人埋伏,才叫她進來。
作者有話說:
參考論文《唐初婚姻中「陪門財」現象原因探究》作者:陳思琦
《論唐代社會變革期的聘財和嫁妝》作者:孫玉榮
《唐律新探》第六版
李商隱在致友人的書信中說:今山東大姓家,非能違摘天性而不如此,至其羔鶩在門,不問賢不肖、健病,而但論財貨,恣求取為事。
第83章
殘陽院這幾人雖然看起來懶懶散散,但要進入這間監獄般的「閨房」時,卻顯得很謹慎,先是霍七郎進去探查一遍,再陪著寶珠進去,留下許抱真在外面接應,以免被人瓮中捉鱉。
走進蕭苒這間「閨房」,第一感覺就是壓抑。
既然原來是儲物間,就有防盜的需求,窗戶僅有背陰面一個極窄的透氣孔窗,外面用鐵欄杆加固了,看鏽蝕程度,已經很多年沒有換過。
室內的家具倒都是嶄新的黃楊木製作,而且是最新流行的高足家具,繪有彩色纏枝花鳥,看起來活潑漂亮,估計也是龐家送來的聘禮。此外就是許多書卷及筆墨用具,看使用痕跡,是屬於經常讀書寫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