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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觀龐良驥夫妻行禮時,他心裡不由得幻想她結婚時該是什麼模樣。知道她是鳳凰之珠,自然也知道地位雲泥之別,他不可能在親迎隊伍中占據任何一個位子。

既然她不想嫁,他一定混在障車人群里,千方百計阻撓。不管是她九歲要去吐蕃和親,還是十七歲嫁給哪個會把人活埋的高門,他要掀翻筵宴、擊斷儀仗、踏碎鑾駕,飛身從千萬人中強行把她搶奪出來。

至於奪出來要怎麼辦,就想像不出了,畢竟他大概活不到那個時候。況且今日旁觀她單挑羅剎鳥的英姿,或許她一個人帶兵就能殲滅吐蕃大軍,根本用不著旁人救護。

一路胡思亂想,終於跑到桃源客棧,身後馬蹄聲漸近,已經來不及走正門,他倉皇從窗口翻了進去。落地後左右張望,往硯台里倒了幾滴水蹭了蹭墨塊,做出殘墨未乾的景象。

騰騰騰上樓的腳步聲迫近,再來不及準備別的,韋訓一頭扎進床榻,掀開被子把自己從頭到腳裹上,側身蜷著,僅留下眉眼在外。剛閉上眼睛,她就推門進來,雖儘量壓著腳步,然而在他耳朵里,仍然像小兕子發出的聲音一樣響亮。

她停頓了一會兒,躡手躡腳走到床邊,似乎是蹲了下來。

韋訓緊張到渾身繃著,忍不住暗自期盼:她會像對待受傷的十三郎、生病的老楊那樣對待他嗎?

從有記憶開始,他就知道絕不能在別人面前露出半點破綻,哪怕身受重傷,也要假裝無事,否則地位立刻受到挑戰,性命也難保。每日掙扎求生,只有惡形惡狀鎮壓一切敵手才能保證安全,至於患病發作時,更得小心躲藏。

可是在她面前,這些鐵則的邊緣全部模糊了。願意給她看脆弱的一面,想得到她的照拂憐惜,想被她握著手,摸摸額頭,想聽她溫言軟語同自己說兩句好聽的話。

他十分清楚:她是遭人謀害落難江湖,金玉陷泥沼的情形,除了保護她,其他一切行為都是趁人之危。他承諾送她尋親,是出自惻隱之心,此道一諾輕生死,無論俠氣義氣,都決不能透露半點心意,不敢伸手,也不能伸手。

也正因為不能不敢,才盼望她主動來靠近。這念頭太過隱秘,隱秘到連對自己都羞於承認。

衣料窸窣,香氣漸近,韋訓每一寸皮膚、每一根毛髮都因為期待而敏銳起來。

寶珠受了拓跋三娘挑撥,以為韋訓中途出逃,快馬加鞭回來客棧查崗,結果推門一看,見他仍乖乖睡在床上,才鬆了口氣,壓著腳步悄悄走到床邊,蹲下來抱膝仔細端詳。

他在眾目之下總是桀驁強橫銳不可當,鋒利得如同腰間犀照,要割傷視線內所有看見他的人。睡著之後鋒芒收斂,凜冽寒光納入刀鞘,才能容人靠近。

今日與殘陽院成員共同出行,經歷一場惡戰,才知道江湖腥風血雨,無論同伴還是敵人都在揣摩自己實力,稍有退縮,便可能血濺當場。這與朝堂上韜光養晦謀定後動的策略完全不同,一直擺出強硬的姿態,想來是很累的。

看他睡得安穩,寶珠不覺伸出手,想知道他臉頰的肌膚是否也同手掌一樣冰冷。

然而漸漸靠近了,卻不知怎麼停了下來。往日間面對弟弟李元憶,十三郎,或是楊行簡,無論是年幼後輩還是年長下屬,她都能從容自然地伸手去照料他們,今日不知怎麼,心中雖充滿憐惜之情,卻不能坦坦蕩蕩地碰觸。

手掌停滯在咫尺之間,雙頰霞暈飛升,胸口怦怦直跳。神思恍惚下,她只能告訴自己在婚宴上確實喝得有點多,直到如今還在上頭。暗想他這樣的高手,想來是一碰之下必然警醒,還是不要打攪為妙,躊躇一番,又悄悄把手縮回去了。

感到一絲難以解釋的窘迫,寶珠站起來,輕手輕腳走到案幾前看了看。

吩咐過的作業只抄了五六遍,且越寫越是潦草,看起來是傷病不能支撐,就此棄筆休息去了。她輕輕笑了笑,心裡一點兒也不惱怒,練字本來就是為了困住他找的藉口,書法又豈能在一夕之間成就。

掃視窗外落日餘暉,回顧跌宕起伏的一天,仍覺得心潮澎湃。

寶珠提筆蘸了殘墨,龍飛鳳舞揮毫而就「箭無虛發仇不過夜」八個大字,從腰間卸下匕首犀照,壓在上面當作鎮紙,隨即悄然離開了房間。

帶上門,寶珠準備叫十三郎來仔細問問那句顛覆大唐的謀逆之言是什麼意思,然而走出幾步,離開了那種奇異氣氛,頭腦漸漸清晰,回憶起房間裡一些細節,越琢磨越不對勁。

屋裡衣桁上只晾著一件替換的白色中衣,沒有青衫外衣和蹀躞帶。要說極度疲憊之下和衣而眠是合理的,可床榻下面也沒有靴子。怎麼會有人穿著全套衣物躺在床上緊緊裹著被子?

回想他當時的承諾:「兩日內不動真氣,避免與人動手。」只說真氣不動,沒說人不動,咬文嚼字規避限制,當真是個陰險狡詐的壞猞猁。

寶珠逐漸領悟了真相,一時間啼笑皆非,但以她身份地位,又不可能回頭去強行掀開他身上被子揭穿詭計,那就太尷尬了。

不知怎麼,這次被矇騙,寶珠竟然有些意外開心,驕傲地想如果他親眼見識過今日自己名震一時的戰鬥英姿,必定為之心折,不算白白溜出來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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