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夫人惋惜地道:「遠遠地瞧著輪廓或許還成,二十步內就知道是替身了。」
事到如今,霍七郎已經隱約猜到他們的想法,道:「如果身材差不多,我有辦法將臉改得跟原主一模一樣。不過要模仿舉止和聲音,得接觸一兩個月反覆揣摩練習。」
聽聞此言,家令兩眼放光:「如能成事,公主真是天降的福星!大王,能否允許……」
只聽李元瑛輕聲說:「將屏風撤去吧。」
茲事體大,家令出去叫來韶王的心腹,宿衛將領典軍袁少伯,兩個人親自動手抬起屏風,往旁邊挪動了一丈。
李元瑛病重之時,見風見光都會劇烈頭疼,故而日常以帷幕覆窗,床榻前放著屏風遮擋。
他肩頭披著件群青色襴衫,半倚在軟緞靠枕上,撤去屏風後,光線頓時變強,他抬起消瘦的手遮著美目適應了一會兒,過了片刻才皺著眉頭放下了。
霍七郎臉上本來掛著放蕩不羈的瀟灑微笑,看清韶王的形貌後,笑容漸漸消失,半晌說不出話來,唯有沉默。
她沒念過書,胸無點墨,雖在酒肆中聽過許多大詩人頌揚絕色佳人的名句彈唱,此刻卻是半個字都回想不起來了,有心說些奉承的話撐撐場面,奈何喉嚨發乾,茫然若失。
李元瑛平生見此情景不知多少回了,懶得嘲笑或者訓斥,只是漠然地等著她回過神來。
不知為何,霍七腦海中浮現出的是許多年前行軍途中見過的勝景。群青色的天空之下,祁連山脈的巍峨冰川矗立在遠方,冰山尖頂白雪皚皚,閃爍著銀色光芒,凌冽刺骨的雪水淙淙流過,傳來碎冰相撞的清脆聲響。
恰似當年不知如何形容那幅絕景,最終,她和那時一樣,笨口拙舌地感慨了一句:
「我操。」
作者有話說:
半依雲渚半依山,愛此令人不欲還;奈何本人才學淺,一句臥槽贊人間。
(前半截是白居易寫的)
第125章
眼見為實,霍七郎終於明白了為何薛貴妃在世時是舉國共識的天下第一絕色,也理解了為什麼寶珠神情落寞地承認家裡僅有一個美人。原來繼承了母親傾世容顏的並非女兒,反倒是兒子。
她常年在殘陽院學藝,上面壓著數個心黑手狠的師兄師姐,更有個不做人的師父陳師古,為了生存,早練就了八面玲瓏的乖巧機靈。雖一時震驚語塞,但很快強行壓下驚愕之色,裝作平靜,上前走了幾步,來到床榻邊觀察,兩人互相對視片刻。
她一邊看一邊想,雖說易容術隨意性很大,無需原型也能隨便捏個臉,但女媧大神精心雕琢的傑作,自己縱是想破了腦袋也生造不出來,看著看著就入迷了。
家令性情急躁,瞧她猶豫不決,急切地追問:「能成嗎?」
霍七郎略一思索,沉吟道:「大王病體消瘦,我若穿上華服,或許能夠模仿,只怕騙不過枕邊人。」
一時間,周圍陷入沉默,李元瑛緩聲道:「你還打算跟我的枕邊人有接觸?」
霍七郎登時醒悟,尷尬地輕咳了一聲,趕緊把他的大小老婆從腦子裡趕出去:「要是穿著寬鬆的衣服在外面晃晃,完全沒有問題。」
家令和厲夫人喜見於色,詢問她需要什麼道具,霍七郎回答:「經濟點兒,一碗漿糊,加幾撮顏料就夠了;若是追求效果精細,不吝於花銷,得再添一套妝奩里的脂粉眉黛等物。」
厲夫人立刻叫來采薔、采青兩名婢女前往東院,收集可用的妝奩之物,無論屬於誰的,全部拿來過目,力求顏色款式樣樣俱全。這兩人又叫了五個內侍協助,不一會兒叮叮咣咣瓶瓶罐罐弄來一大桌。
厲夫人自用的梳櫛等物乃來自波斯的金銀器。自天寶之亂吐蕃趁機入侵,致使河西十二州盡皆淪陷,自此通往西域的商路阻斷,這些外國來的器物便只能經由海上運抵大唐,愈發增添了其珍貴程度。
只是她年紀大了,也沒心情裝扮,脂粉的顏色不多。年輕人的妝奩之物則琳琅滿目,鬱金油、龍消粉、薔薇水等等都是從長安帶來的稀罕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