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映輝正待攙扶李元瑛鑽出去,卻有兩支羽箭從外面射進來,「噹噹」兩聲釘在門框上。
「糟了,後門出不去。」於夫人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一顆心直直墜入冰窖。
採蓮驚慌失措地跑進來,聲音顫抖著向韶王稟報:「門外有人叫嚷,聲稱是劉勉拜訪,為保護大王安全,要搜查潛伏在宅子裡的番邦細作。」
劉勉乃是劉昆的親弟弟,手下掌握三千左衛牙兵,是劉昆最親近的心腹將領,也是他默認的接班儲帥。此人實掌兵權,位尊勢隆,性情較其兄長劉昆多了一分陰鷙。他前半句聲稱「拜訪」,後半句卻強調「搜查」,語氣中有種咄咄逼人的氣勢。
於夫人壓低聲音,焦急地告知李元瑛,隔壁院的馬車被提前破壞了,采露外出去王府至今未歸,顯然劉勉早有預謀。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李元瑛瞥了一眼釘在門框上的羽箭,索性整裝正冠,來到中庭,示意乳母與來者周旋。
於夫人強作鎮定,提高聲音,隔著門扉叫道:「來者何人?」
院牆外一個陰冷的男聲傳來:「左廂都知兵馬使劉勉,此番有公務在身,請開門讓下官進去搜查。」
「劉都將,無憑無據,何以說宅子裡有番邦細作?我家大王因病在此休養,宅內皆是女眷,豈容你隨意滋擾!」
「並非下官莽撞,我們接到密報,稱契丹細作藏身於此,還請這位夫人將門打開,讓我們搜查一番,以證清白。」
於夫人厲聲道:「放肆!劉都將莫要信口雌黃,韶王何等身份,豈容你這般胡作非為,就是你兄長在此,也要向大王行禮讓座!」
正當她與劉勉對答之時,霍七郎提氣攀上庭院中的大樹向外張望,只見幾百員全副武裝的牙兵將外宅圍了個水泄不通,兩側空置的宅院裡安置了弓兵。
外宅建築乃是民宅,院牆並不算高,她原本打算在衝突爆發之前背著李元瑛悄悄翻牆逃走,可看到弓手嚴陣以待,就知道帶著人是逃不掉了。
劉勉點名要搜查「契丹細作」,而這外宅中確實有個契丹人,並且是烏古可汗的親生子。她心中懷疑一個人,下樹之後徑直衝向那胡兒所住的房間,那孩子不懂漢語,對外面的應答之聲充耳不聞,盤腿坐在床上拋接羊膝骨玩耍,而一直負責陪伴他的康思默不知所蹤。
心中的猜測被證實了,霍七郎脫口罵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廝果然是內奸!」
她回身奔回中庭,將所見所聞告知李元瑛和其他十幾名親兵,眾人毛髮悚立,知道這般陣仗,絕非「搜查細作」這麼簡單,不過是以此為幌子攻進來殺戮,看來計劃已然泄露,只不知究竟被他們知曉了幾分。
李元瑛面色陰沉如水,沉聲道:「儘量拖延時間。」
採蓮手忙腳亂拖著胡兒藏於床下,宋映輝調度眾侍衛們取來弓矢、長槍、盾牌等兵器,將中庭房間團團圍起來,如今人手極度緊缺,保護整座庭院遠遠不夠,只能退守這一棟建築。
為防止敵人從牆頭射箭,韶王被藏在中庭房間之內,這樣就算門窗被破壞,有迴廊花牆遮擋視線,弓手也看不清他的身影。
此時劉勉與於夫人對答過數輪,心中亦是焦躁不堪。劉昆前日得到斥候情報,發現契丹人在城內活動的蹤跡,幾番監視後,察覺他們竟然與韶王外宅有來往。
韶王雖為節度使下屬幽州刺史,但代表著李唐皇室權威,如無必要最好不要與之產生衝突。可倘若他與外族勾結,妄圖推翻劉昆取而代之,那便是你死我活的危機,不得不反目。兄弟倆商議後,由劉勉以「搜查細作」為名,前來試探虛實。
於夫人語氣強硬,堅決不肯放人進來,劉勉咬了咬牙,命人將一件包袱扔過牆頭。
僕人見這包袱浸透鮮血,戰戰兢兢壯著膽子拆開一瞧,竟然一顆女子的人頭。於夫人硬著頭皮過去瞧了一眼,臉上瞬間變得毫無血色。那是采露的頭。
劉勉心中暗自盤算,這皇子生於深宮婦人之手,長於十王宅,體質羸弱,雖有幾分口才和急智,可終究沒有見識過真正的沙場血雨。趁著他此刻離開王府流連於溫柔鄉,以人頭加以恫嚇,料想能迫使他乖乖服軟投降,將人綁進子城下獄之後,便再無後顧之憂了。
然而人頭扔進去以後,宅院內卻是一片死寂,既無婦人驚叫啼哭之聲,也沒有人仰馬翻的慌亂動靜。
劉勉又叫了兩遍:「再不開門,本將就要強行搜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