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三娘裝出楚楚可憐的神態,捏著嗓子淒淒切切地哀嘆道:「哎,人家命好苦啊,當年怎麼就沒有一個痴情少年,為了尋我上天入地發瘋呢?」
許抱真對她入門之前的事略有耳聞,見當世頂尖刺客故意扭捏作態,覺得有些反胃,皺著眉頭說:「後來你不是學成武藝,親自把那些人碎屍滅門了嗎?」
拓跋三娘眼中頓時綻放出光彩,詭異地笑了起來,神色隨之一變,瞬間又恢復了宗師氣派,傲然道:「那是當然,雖說多耗費了幾年時光,可世上再沒有比自己親手復仇更痛快的事了。」
眾人雖已議定,一時間卻不知該從何處著手尋人。這伙強盜刻意隱藏身份,倉促之間,十三郎只瞧了一眼就被打暈,現場再無其他證人。
正商議對策之際,許抱真突然噤聲,目光投向門外。在場眾人中數他功夫最為高深,故而最先察覺。其他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院子,只見樹蔭中隱隱約約有個青色的影子。
那影子靜靜地佇立在黑暗中,沒有發出絲毫人類的氣息,不知已經到了多久。青袍上污漬斑斑,血手拎著一隻鼓鼓囊囊的皮袋。往日狡黠灑脫之氣一掃而空,鬢髮凌亂,襯出一張如鬼似魅蒼白的臉。
韋訓並未踏入燭火照耀的範圍,眾人神色凝重,齊刷刷站了起來,無聲地向這位殘陽院首席致敬。
「有人上門索要贖金嗎?」他問。
十三郎失落地搖了搖頭。倘若是綁匪,留得人質性命,還有周旋談判餘地。如今卻如石沉大海,杳無音塵。
韋訓沉默了一會兒,開始施號發令:
「許二查訪邪教收采生魂。」
「三娘搜索煙花巷裡。」
「老四盤問巫祝殺人祭鬼。」
「老五打探丐幫採生折割。」
指令聽起來神志清醒,措置有方,可目光卻是空洞的。明明是看著人,眼中卻空無一人,不知望向何方。這死氣沉沉中透著異樣狂氣的眼神眾人熟悉至極,回憶起被先師主宰的往昔歲月,頓時覺得絲絲涼意滲入骨髓。
許抱真和拓跋三娘意動,盤算群起而攻之,當場將這個潛在的禍害剷除,以絕後患。然而同門不同心,誰也不想率先送死。兩人對視一眼,不敢妄動。
邱任開口問道:「大師兄可還記得前幾日那一門接觀音、抱童子的拐子?或許是由此瓜連蔓引,與黑-道結下仇怨。」
韋訓平淡地說:「我自去尋他們老巢。」
遠處,璀璨的煙火一簇連著一簇升上天空,將殘陽院眾人臉上的種種忌憚、驚懼、疑慮一次又一次照亮。
煙火如期綻放,相約的人卻失蹤了。韋訓神色木然,抬頭望了一眼那些毫無意義的閃光。巡城那夜的喜悅仿佛海市蜃樓中的幻象,如今已是煙消雲散。
他將所有事安排妥當,未再言其他,腳步搖曳飄然而去,再一次沉入暗河。僅留下一句幽咽縹緲,猶如鬼泣的喟嘆:
「那是我的觀音……」
眾人不約而同感到某種無形的東西被斬斷了,是他與現世連接的命脈,是封印修羅的枷鎖。韋訓離去後好一陣子,眾人才回過神來。邱任撫平胳膊上豎起來的汗毛,為那些將死之人感慨:「你們何苦招惹他呢。」
廣利坊中的芳菲館絲竹陣陣,問柳尋花之人由妓女們陪伴,欣賞著遠處的煙花,一邊暢飲美酒,一邊吟誦賞月的詩句。雖然中秋已過,但桂花飄香,玩月的興致暫未消失。
一名龜公站在門前,為客人看管停在巷中的車馬。這些都是貴重財物,若不小心保管,難免遭盜賊順手牽羊。
他打了個哈欠,餘光之中突然望見一片白色的影子。曲陌幽暗之處,一名抱著琵琶的高挑女子裊裊婷婷地走來。
她穿一身陳舊的素麻破裙,頭髮上僅插著一根骨簪,唯有懷裡的琵琶瞧著是件值錢的物件。深夜之中孤身在街巷遊蕩,只可能是游女。=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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