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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努力舒展眉頭,讓米摩延把雲母花鈿粘在她額頭上,自己則幫對方描斜紅塗唇脂。

互相梳妝完畢後,兩人換上統一的奴婢服色,隨著眾舞姬列隊而行,穿過重重庭院,來到了廚下。為主人準備膳食的庖屋之中,足有上百人奔波穿梭,忙忙碌碌仿佛打仗一般。做好的菜餚與酒水擺在一張長桌上,舞姬們各自上前端取碗盤。

寶珠拿了一大碗冰塊,一盤新鮮柰李,正要轉身走開,卻被一名廚娘高聲喝住:「偷懶耍滑的丫頭,怎麼就端兩個?」

寶珠奇怪地道:「我只生著兩隻手,還能頂一個在頭上不成?」

米摩延趕忙說:「第三個用雙腕托著。」說著示範了一下。寶珠心想他這樣靈活的身手,自己拍馬也追不上,索性將那盤柰李直接倒在冰塊上,騰出一隻手來,又拿了一碟鹿脯。

誰料想這動作卻惹火了廚娘,對方臉色一變,污言穢語破口大罵起來。米摩延便站到寶珠身前,向廚娘賠禮解釋:「她是新來的,不懂規矩,那盤柰李我拿去洗淨便是。」好說歹說,那廚娘才滿臉怒色地忙別的去了。

寶珠滿心奇怪,實在不明白為何會引發廚娘如此強烈的反應。「怎麼,這院裡的人是不吃冰鎮果子嗎?」

米摩延放下手中的菜餚,將冰上的柰李一個個撿起,放回空盤中,說道:「你可知這些冰塊是從哪裡來的?」

寶珠心道尋常百姓不知情有可原,她自幼長於金玉錦繡堆中,每年盛夏消耗冰塊無數,怎會不清楚冰的來源?於是自信地道:「自然是冬季取冰,藏於凌陰地窖之中,為夏日消暑之用。」

「那冬季放進地窖里的大冰,到底從哪裡鑿取而來的呢?」

這一句可把寶珠問住了。米摩延一邊清洗水果,一邊說:「洛陽的大冰,是冬天趁著凝碧池、九洲池以及洛河結凍時鑿取的,都是天然冰塊。乍一看是晶瑩剔透,其實那水髒得很,人畜便溺、水藻魚蟲,什麼都有。因此酒水要放在冰鑒中隔空取涼,果子也不能直接放在冰塊上。」

寶珠聽聞此言,微微一怔,她在宮中被人事無巨細地伺候著,習以為常,從未留意到這些細節。以前宮中尚食局供給的酒水食物,確實沒有直接接觸冰塊。她抱怨道:「我不知道,教給我就是了,那廚娘罵得好髒。」

米摩延苦笑道:「她沒上手打人已算是客氣了。客人若是吃了那盤冰,十有七八要腹中絞痛、上吐下瀉折騰幾日。倘若是主人、夫人吃下去,趕巧得了霍亂之類的疾病,你知道我們這些端盤的奴婢、庖屋的廚娘會是什麼下場?」

腹中絞痛,嘔吐不止。寶珠忽然渾身猛地一震,只覺耳中嗡嗡作響。

她的思緒瞬間飄回到 「死前」 那一日。時值盛夏,驕陽似火,她最後吃下的食物,是婢女端來的冰鎮石榴果子露和冰鎮甜瓜。那些東西往常會提前放在冰鑒中降溫,待食用時才取出來。可那一日,卻有些微小的異樣。

果子露透著絲絲冷意,味道卻較往日淡薄了許多,仿佛被水稀釋過。甜瓜則濕漉漉的,好像剛從融化的冰塊里拿出來。她狩獵歸來,又熱又渴,根本沒有在意,一掃而光。

米摩延這句「我們這些端盤的奴婢、庖屋的廚娘會是什麼下場?」恰似一盞冰水潑來,讓寶珠心下惶惶。這世間,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些近身服侍的奴婢在主人無故暴卒之後,會面臨何等悽慘的命運。

難道那一日她並非被歹人投毒,僅僅是無意中吃下普通冰塊?她的飲食雖有內侍提前嘗毒,但通常只是撥出一點試吃,就算有髒冰融化其中,想來也不會有大礙。這一念頭在腦海中如閃電般划過,隨後再次陷入迷霧之中。

對困於深宮的宮女內侍而言,獲得置人於死地的鴆毒砒霜難於登天,但冰塊卻是夏日最尋常不過的消耗品。正如她初來乍到時暴起重傷趙嬤嬤,計劃往招待賓客的杯盤中吐口水,難道有誰甘冒讓所有人受重罰的風險,也要讓她吃下髒冰,以泄心頭之恨?

米摩延清洗過柰李,重新裝盤。眾人端著酒食離開庖屋,朝著招待賓客的祥雲堂快步走去,絲竹之聲愈發清晰響亮。

眼見離綁架她的真兇越來越近,寶珠知道自己必須忍辱偷生,強自壓抑著憤怒與恥辱,小聲勉勵自己:「我可以,我做得到……」

「表情!」領隊的嬤嬤低聲吼了一句,舞姬們聞令,立刻努力擠出微笑,這場面更讓寶珠感到別樣的牴觸厭惡。

朱漆大門緩緩打開,盛裝舞姬們托著美酒佳肴魚貫而入。祥雲堂是一處碧瓦朱甍的敞開院落,四處栽種奇花異木,中央矗立著一座用於表演舞蹈的高台。此刻,正有一位身姿婀娜的舞姬在台上翩翩起舞,是玉壺。

圍繞高台兩側,十幾名賓客各自坐在自己的帷桌後談笑風生、飲酒作樂,而十倍於賓客的下人如不起眼的蟻群穿梭其中,提供無微不至的服務。

按照常理而言,家主理應端坐在祥雲堂正北方,那是權力與地位的象徵。正房中央凸出一間三面敞開的抱廈,抱廈內放置著一座華麗坐榻。

然而今夜,那抱廈內的尊位卻是空置的,不見人影。瞧賓客們自娛自樂的鬆弛態度,其中似乎並沒有身份超乎眾人之上的貴人列坐其中。否則他們的神態不會如此放鬆,定會是滿面逢迎,恭謹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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