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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訓當即質疑:「你這眼怕是昏花了,難道沒看見她臉上、膀子這些燙傷?」

邱任滿不在乎地回應:「曬傷罷了,等新皮長出來,自會痊癒。」殘陽院的醫術向來如此,死不了人的都是皮外小傷。

他正欲往外走,被韋訓展臂捏住藥箱一角。邱任沒敢掙開。人好不容易找回來了,他瞧這小鬼的神態,似乎已恢復清醒,可也不敢賭,畢竟世上沒有根治瘋病的藥。

韋訓捏著藥箱不撒手,也不吱聲,眼神直勾勾地瞪著師弟。

邱任無奈,只得說:「藥膏油膩膩的,氣味也不好,塗上去衣衫被褥粘得到處都是,洗也洗不乾淨,師兄要是不嫌麻煩……」

「不嫌。」韋訓毫不猶豫地截斷他的話。

話已撂在地上,無法回收。邱任只得打開藥箱,從箱底摸出一隻小瓷瓶,咬著牙遞到韋訓手上。這油膏原料難得,成本頗高。診費藥費,這小鬼一個銅板也不會付給他。

韋訓拔去瓶塞,湊在鼻端聞了聞,皺眉道:「是什麼東西?」

「蝮蛇油,加了點磨碎的地鱉,這配方繼續說下去,就令人噁心了。你且把手洗乾淨再上藥,手髒不如不碰。」

「知道了,你出去吧。」韋訓拿到想要的東西,下了逐客令。

邱任夾著藥箱,憤憤不平地走出臥室,雖已將般若懺練到第五層,可虧本的肉疼,卻是麻沸散都難以緩解的。從二樓下來,他瞥見楊行簡拄著拐杖正要上樓,忽然計上心頭。

楊行簡本打算上去探問寶珠的安危,眼見那悍匪胖壯的身軀堵在樓梯上,眼神透著異樣光芒,他心裡不禁突突亂跳,連忙避讓至角落,縮成小小的一團,仿佛一隻受驚的鵪鶉。

邱任卻沒打算放過他,將他堵在牆角,嘿嘿笑了兩聲,陰森森地問道:「我身上有個難得一見的大寶貝,老丈可想看上一看?」

如此明顯的不懷好意,楊行簡既不敢點頭,也不敢拒絕,只得乾笑著冒汗。

只見這黑臉漢從懷裡掏出一隻長方形的木盒,打開之後,裡面是一條紅線捆綁的人參。

「上黨人參,如假包換的珍品。」邱任往樓上瞥了一眼,暗示道:「體虛的人正需要這玩意兒滋補調養。」

楊行簡略有所悟,輕聲問:「神醫想轉手賣出?」

邱任笑道:「這本就是騎驢娘子失蹤前在榮清藥行訂下的貨,如今只要把尾款付給我就成了。」他攤開蒲扇般的手掌,理直氣壯地索要:「四十五兩金。」

雖是明擺著強買強賣的生意,楊行簡心中有數,豈敢有半分推拒。現金不夠,又回房取了券契。他心道破財免災,公主飽受折磨,疲弱不堪,確實需要購置些珍貴補藥來調理。這匪幫大夫心黑手狠,醫術卻著實過硬,短短二十多天,他這條斷腿已能勉強走上幾步。

邱任收了黃金券契,補足了虧空,這才心滿意足。出於那極為有限的一丁點兒醫德,他囑咐道:「這參藥性躁得很,給她吃點須子就行了,切不可超過三日。」至於剩下的參,今後誰吃誰倒霉。邱任幸災樂禍地走了。

十三郎趁夜敲響雜食鋪的門,買了蜜糖回來,按照四師兄的醫囑調成鹽蜜水,韋訓一碗一碗給寶珠灌了下去。直到聽見她氣若遊絲的呼吸聲稍微恢復,額頭微微冒汗,他才有心思將今夜發生的事告知另外兩名同伴。

楊行簡的臉色登時變得跟死人一般煞白,「岐王李昱?!」

「她屏著一口氣,親手射殺的。」韋訓語氣冰冷,「那畜生必定就是幕後真兇了。」

「那不是重點。」楊行簡站立不住,扶著十三郎的肩膀跌坐在凳子上,心道原來竟是此人,怪不得幾乎將洛陽翻了個底朝天,都找不到任何線索,而其中可能隱藏著一件極為不堪的事端。一想到此,他不禁頭皮發麻。

楊行簡話音顫抖,低聲說:「岐王是公主的親伯父!倘若他……跟曹泓一樣逆道亂常……」

韋訓垂下頭,仔細端詳寶珠消瘦的臉頰。為了保持理智,他克制著不敢再胡思亂想,不幸中的萬幸,起碼她活著回來了。

「在她面前,誰都不許再提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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